暮色已近。
悬崖对面的人影又上升了一截,但距离峰顶还有不小的距离。
卡卡西注意到,天空已经黯淡下去,崖壁也变得晦暗难明。
天都要黑了,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条件下攀登成功。
要知道,哪怕是迈特凯,也是在坚持了半年之久,才凭借着熟练度,在夜晚也能完成攀爬的。
而面前的人,很明显不可能。
作为优秀的体术忍者,卡卡西一眼就看得出来,宇智波赤月的体质并不算优秀,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
他成名的原因,一是刀法,二是忍体术。
而这两者的基础,都是查克拉。
所以无查克拉攀山,对他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卡卡西抬起头,看着最后一丝残阳缓缓泯灭下去,整个天空一片灰暗,崖壁已经漆黑难辨。
——也该放弃了吧。
在彻底看不清山崖的轮廓后,卡卡西也熄灭了手中的电光,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小路下山。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对面山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似乎是利器刺穿岩石的声音,在山涧中刺耳的回响着,让人一阵心惊。
卡卡西将右眼的护额掀起,露出双勾玉的写轮眼,向对面的崖壁看去。
一个小小的人形查克拉惊险的挂在原来的位置,他的双手似乎抓着什么东西,身躯看起来疲惫不堪,连查克拉都少的可怜。
用苦无固定了身体么……
看来已经到极限了。
注视着那微弱的查克拉,卡卡西无端的烦躁起来。
这样的查克拉,或许连一个像样的忍术都不一定能释放,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他又该怎么自救?
卡卡西突然想到数年前的一幕,小小的孩子从悬崖边一跃而下,疯子一样展开无数的钢丝群,在粉身碎骨之前,巨大的豪火球自天空出现……
“……”
宇智波赤月总给人一种轻视生命的感觉。
不过,他不是轻视别人的生命。
而是轻视自己的生命。
眼前又浮现出那颗血红的眼球,卡卡西的右眼也开始了隐隐作痛,那并非真实的疼痛,而是心理、精神上的疼痛。
那是自己全身上下,唯一一块活着的血肉。
无穷无尽的灰色情绪翻滚上来,卡卡西收回目光,不再关注。
或许不到一分钟,宇智波赤月就会放弃,但卡卡西已经没有兴趣知道结果了。
他转身向山下走去,下一个前往的地点是——钓鱼的河边。
他是不会错过任何一条计划的。
日复一日的攀山和修行,钓鱼、做饭,打扫房间,平淡的几乎融进了身体里,如果不是偶遇了一个宇智波赤月,今天的日程又是连一丁点的波澜也没有。
——他的生活是一潭死水。
但只有在死水之中,卡卡西才觉得安全。
…
原本今天的计划是很完美的。
钓鱼是一件很放松的活动,而且会给贫瘠的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
来到凛冬的河边,在昏黄的夕阳下砸开冰面,用着自制的钓饵,一边打窝一边观察水面,最后选择一处最稳当的地面安放鱼竿,接着长长吐出一口气,静静等待惊喜的出现。
钓鱼,往往是卡卡西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但今天显然不是了。
原本很快就能放空的情绪,今天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而那声回荡在山涧刺耳的长音,开始无限的在耳边回响,一声又一声,一刻不停的刮蹭着耳膜,但仔细听的话,却又消失不见。
卡卡西甩了甩头,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钓竿之上。
和迈特凯一样,卡卡西同样是将坚持贯彻进忍道的忍者,不过他的这种坚持是下意识的,所以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在最后的暮色下,鱼上钩了。
这鱼很瘦小,按照自己的做饭顺序,原本是需要两条的,一条做菜,一条熬汤。
但卡卡西不想再停留,直接收拾好钓具回到了家中,然后就是一如既往的做菜、做饭,打扫房间,睡觉之前的查克拉提炼——
然后和往常一样的时间,躺在了床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入睡,但周围刚刚安静下来,一道刺耳的声音就从山涧穿了回来,深入鼓膜。
卡卡西睁开双眼,右眼的双勾玉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不可能的……”
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完成攀山,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间,山崖更是一片漆黑,换任何人来,都只有摇头退缩的份儿。
卡卡西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果酒,凉津津的酒液抚平了躁动的心,他卷过被子,闭上了眼睛——慢慢睡去。
…
第二天清晨,卡卡西在灰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窗外仍是一片日出前的蓝色,如同深邃的海面——
即使喝了酒,他起的也比平时要早。
他飞快地穿衣洗漱,然后在一片寂静中离开家门。
卡卡西在破晓之前回到山峰,他这次是走小路上来的,顺着缓缓上升的山路,他的头微微抬起,目光注意到了对面崖壁上的痕迹。
那是从半山腰开始的、代表宇智波赤月攀爬的痕迹。
有手里剑留下的划痕,也有钢丝的残留,一些镶进岩石的飞镖,甚至…还有血迹。
卡卡西心里一跳,本能的向下方看去,确定空无一物,才松了口气。
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从卡卡西的角度,只能看见山巅那边若隐若现的紫白色云霞。
他很久没有起过这么早,随着冬季的降临,有些风景变得更美了。
在即将踏上山顶时,卡卡西有所预感的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崖壁,
这一眼,让他身影一顿,惊讶的停下了脚步。
对面崖壁,在距离山顶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处开裂的岩石。
而岩石龟裂的正中心,赫然插着一把笔直的刀刃!
卡卡西毫不怀疑,这把刀在刺进岩石时用了多大的力量,才会几乎将整块石头完全击碎!
这把刀,很眼熟。
“等等,该不会……”
卡卡西向上看去,太阳此时射出了一道光线,大山的金光从对面的山崖上铺散下来,卡卡西被刺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道黑色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山崖之上。
那人影很小,明显还是个孩子,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随意的坐在悬崖边,不知道坐了多久。
这时,太阳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一点点舔上他的侧脸,那孩子正在包扎自己的双手,他的眼神很疲惫,唇角却愉悦的勾着,在感受到背后灿烂的日光时,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宇智波……赤月?”
卡卡西有片刻的怀疑,但很快认了出来,那就是宇智波赤月。
阳光还在持续蔓延,很快铺平了自己这片山顶,卡卡西在山涧对岸注视着宇智波赤月,他无意识的抬起护额露出写轮眼,心里的不可置信在极速的发酵,膨胀,然后无声又庞大的炸开,向四周碎裂飞去。
卡卡西预兆了数十种结局,但从没有一种结局,是眼前的场景。
他完成了。
在第二天的黎明之前,宇智波赤月攀上顶峰了。
这是一个不可控的人,总是能突破常理的约束,清晰的击碎别人口中的“不可能”。
这让同有“天才”之称的卡卡西,无端有了种危机感。
身为孤傲的天才,他们其实少有“惺惺相惜”的交往,更多的反而是作为对手一较高下,甚至针锋相对。
卡卡西攥紧拳头,一时燃起了怒气,为他之前想要轻易放弃刀法的行为而恼火。
突然,卡卡西注意到了什么。
对面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先是缓缓向前倾斜,在失衡坠落的临界点上,让人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又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他昏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在宇智波族长家中正煎着鸡蛋的影分身“砰”的一声化作一团白烟,消失不见,锅子咣当一下砸在灶台上——
过了两秒,一声“哥哥!!!”的惊叫从宇智波族长的宅院中传出,惊飞了无数鸟群。
....
自从我被小鼬发现用影分身糊弄他后,他就跟我置上了气。
他并不是第一次生我的气,但这次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原因是因为,我欺骗了他。
“对不起嘛小鼬,是哥哥的错,我以后修行绝对不瞒着你好不好?”
自我意识的飞速发展,让他慢慢意识到某些行为会伤害到他人,甚至会留下不可磨灭的损伤——
换句话说就是:鼬没那么好骗了!
乖乖…屁大点的孩子鬼精鬼精的,再让你长两岁岂不是要扒我的皮了!
没办法,我开始负重训练了。
每天早晨,我带着小鼬来到山下,我攀岩,他爬山。
因为有了经验,我基本在日落之后会到达山顶,而小鼬则因为爬不到山顶,就在半山腰等着我下山,然后让我背着他一起回家,并且在路上解决掉晚饭。
虽然鼬说他原谅了我,但我无比怀疑他还在生我的气,并且用这种方式在惩罚我和我的钱包。
这种状态维持了将近三天后,我萌生了一种将他送进忍者学校的想法。
我真的没想到,带孩子竟然比做任务还累,怪不得一天到晚都看不到美琴和富岳的影子,原来是偷闲去了!
我嘴上虽然在抱怨,但是心中的感觉却无疑是幸福的。
因为岩隐村的停战,木叶的很多兵力得到了释放。
如此,我才能有这样的休息时间。
虽然是随时待命,但这样放松的时刻,我很少在清醒的时候经历。
一时间,这种平淡的幸福几乎将我冲垮了。
鼬白天要我陪我修行,在我空闲时要我教他苦无手里剑,夜晚要我给他讲各种各样的忍界故事。
我睡不着,更闲不下来,于是抱着小孩儿,在窗台前回忆着很多很多事,想到哪就说到哪。
“后来那条巨蛇啊,就嗖的一下窜了过来,差点把我生吞!”
“啊!”
鼬一开始捂住耳朵,后来又来捂住我的嘴,看见我笑了,有些别扭的生闷气。
“哥哥,我才不是害怕呢!”
“我知道小鼬不怕。”我摸着小孩的脑袋,毛茸茸的,十分顺滑。
“鼬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孩子。”
他似乎在幼时起,就什么都不怕,甚至不畏惧生死。
他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早熟的多。
尤其是在葵星死后,我失魂落魄的这段时间里。小鼬表面虽然没什么改变,但是我就是察觉的到,这孩子…跟之前不同了。
大概是……
身边人的死亡,带给了他一些阴影吧。
真的很抱歉,让你这么小就经历这些事。
“明天想做什么?”
我心怀愧疚,自然想着补偿。
“我不想出去玩,哥哥教我忍术好不好。”
可是他不再想着玩乐,而开始渴望力量,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但...我总归还是希望,他能尽早获得能够保护自己、以及守护身边人的力量。
我知道我不可能万无一失的保护着他,所以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我竭尽全力的想要帮助他。
作为哥哥,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