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
墨宸身着一袭素雅的锦袍,手捧一册书卷,习惯性地坐在内院凉亭里,静静地看着。
红莺轻步来到他的身旁,微微颔首,禀道:“殿下,赵王差人送来帖子,请您今晚前往崇光楼一叙。”
言毕,双手捧出一张鎏金拜帖,递到墨宸面前。
赵王墨云涧,大夏六皇子。
与三皇子燕王墨云霄同为敬妃所生。
赵王生性桀骜不驯,行事荒诞,与墨宸素无瓜葛,虽是兄弟,但私下从无来往。
墨宸接过拜帖,微微笑道:“孤与六皇兄平日里没什么往来,父皇刚钦点孤做主臣,六皇兄便差人送来拜帖,想必今晚还给孤备了一份大礼吧。”
“殿下,赵王摆的怕是鸿门宴,奴婢这就回赵王府的人,就说殿下您身体抱恙,不便出门。”
“何苦诅咒自己,既然拜帖都递上门来了,去便是。”
“可是殿下,赵王与燕王是同胞兄弟,他们与穆王、秦王、晋王素来不和。”
“您若是与赵王走得近了,只怕引起其他几位亲王猜忌。”
“从父皇钦点孤做主臣那一刻起,孤那几位皇兄怕是就已猜尽了心思,不如便让他们多猜一会。”
“你吩咐韩裴之,让他备好车马,今夜赴崇光楼。”
“是,殿下。”
……
入夜,
承天门街华灯璀璨,映如白昼。
自朝廷三年前颁诏废除宵禁以来,每逢夜幕降临,作为皇城主道之一的承天门街,便展现出一番别样盛景。
街肆两侧商铺鳞次栉比,摊贩星罗棋布,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喧嚣之状更胜白日。
崇光楼便耸立在这繁华街头。
一座七层阁楼,高百尺,如鹤立鸡群,傲视四方。
其楼体以青石为基,红砖砌墙,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入夜后更是灯火辉煌,与承天门街热闹景象交相辉映。
崇光楼最为有名的,为琥珀醇酿。
相传是以寒山血果酿制而成,因色如琥珀而得名。
此酒醇香无比,饮之可提神醒元,堪比丹药,使得修炼武道之人对其趋之若鹜。
群英论武在即,各大门宗的武者纷纷涌入崇光楼,只为求得一口琥珀醇。
昔日里皇城贵胄常聚于此的崇光楼一时间倒成了鱼龙混杂之地。
然而今日,崇光楼却显得与往日有些不同。
暮色四合之际,楼前便已汇聚了众多金甲卫,个个神情肃穆,威严凛赫。
便是街头小贩走卒,也知今晚必有王侯登临。
宸王的车驾行至楼前。
看到眼前气派景象,红莺眉头微微一蹙:“怎会如此大的排场?”
韩裴之道:“近日皇城内有谋逆者蠢蠢欲动,若是惊动了他们,今夜怕是不得安宁。”
墨宸走出车驾,淡然一笑,道:“六皇兄一贯喜欢讲排场,不然也不会包下这崇光楼顶层宴请孤一人。”
“殿下,崇光楼内鱼龙混杂,奴婢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如还是让韩将军随殿下一同入内。”
“你是担心六皇兄害孤?”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
“今日孤赴六皇兄的宴,孤之安危,该由他负责。”
墨宸说完,大步走向崇光楼。
红莺轻叹口气,道:“唉,我家殿下怎会这般单纯。”
崇光楼门前,大掌柜恭敬而立,已候多时。
他并不认得宸王,只闻赵王描述。
见来一人气宇不凡,一身玄黑锦袍上绣着金丝龙蟒,栩栩如生,便猜到其尊贵身份。
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极为恭敬地说道:“小的参见宸王殿下,宸王殿下大驾光临,崇光楼蓬荜生辉。”
“六皇兄到了么?”墨宸轻声问道。
“到了,赵王殿下已在顶楼等候,请宸王殿下允许小人为您引路。”
墨宸微微颔首以示回应,大掌柜连忙侧身引路。
顶楼大厅内,一名身着半透纱裙,身姿曼妙的舞女正随着悠扬动听的乐曲翩翩起舞。
赵王墨云涧独坐案前,两眼直直地盯着舞女若隐若现的婀娜身姿,嘴角挂出一丝邪魅的笑意。
忽然,门外侍卫大声通报:“宸王殿下驾到。”
墨云涧回过神来,急忙抬手擦拭了一把即将淌出嘴角的唾液,站起身来。
墨宸步入大厅,墨云涧快步迎上前去,笑言道:
“九皇弟,多日不见,怎么还是这么的潇洒倜傥呢,令为兄好生羡慕。”
墨宸微微颔首行礼:“臣弟见过六皇兄。”
“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来来来,快入坐。”
墨云涧拉着墨宸行至案前落座,随即冲着候在一旁的侍女做了个手势。
侍女手捧银质酒壶,轻迈碎步走上前来,为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九皇弟,你可是让为兄好等呐。”
“是臣弟的错,该罚。”
墨宸端起酒杯,凑近一闻,立刻便察出异常。
毒酒!
这个六皇兄,当真敢公然毒杀孤?
世人皆传赵王荒诞,也不至于荒诞至此吧?
莫非另有隐情?
墨宸将酒杯轻轻放下,冲墨云涧轻声问道:“六皇兄,可否言明今日是为何事设宴?”
“呵!九皇弟够急的啊,为兄还以为得酒过三巡再谈正事呢。”
墨宸微微一笑:“臣弟担心六皇兄有事嘱托,臣弟却办不妥当,这酒喝了,心中怕是难安。”
“嗨,你顾虑未免也太多了,不就是兄弟之间喝喝酒,聊聊天嘛。”
“不过既然你主动提及,先把事说了也罢,其实没多大事,就是几个名字,请九皇弟记在心里就好。”
墨云涧说完,从袖里摸出一张字条,加上几张银票,递给身旁侍女。
侍女将字条与银票呈到墨宸案前。
墨宸拿起字条一看,上面是六个人名,每个人名背后都写了所在门宗。
除此之外,还有三张万两银票,合共三万两。
墨云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幽幽地说道:“就这六个人,还请九皇弟照应着些,一人五千两,合共三万两,事成之后,为兄再让这六人登门拜谢。”
墨宸微微一笑:“臣弟明了。”
他随即将字条连同银票往袖里一收,把墨云涧给看傻了。
这就答应了?
怎么跟本王想的不一样?
都不需要威逼一下么?
不会是没搞清楚状况吧……
“咳咳!那个……,九皇弟,您当真明了为兄的意思了?”
“六皇兄话说得这般直白,臣弟自然明了。”
“哈哈!为兄就知道,九皇弟你天资聪慧,必定一点就通。来!为兄敬你一杯!”
墨云涧执盏在手,仰头而尽。
墨宸不动声色,亦轻抬玉盏,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墨宸抬头望向案前舞女,问道:“可会剑舞?”
“回禀殿下,奴婢略通一二。”舞女柔声回应。
“那便来一段。”
“是,殿下。”
舞女取来宝剑,轻步移至大殿中央,随着一阵悠扬的古筝声起,她抬起手臂,开始轻轻挥动宝剑。
随着曲调渐渐变得激昂,舞女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尖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与她的身姿融为一体,剑光如银龙飞舞,其身形隐于剑影背后,一时间竟然难以看清。
墨云涧的目光完全被舞女吸引,两眼看得发直,内心激荡已难掩于言表之间。
反观墨宸,神情依旧淡然若水。
他轻唤侍女奉上酒壶,遂自斟自饮,怡然自得,仿佛全然不知这酒里被掺进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