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和梨花拿了小铲子过来。
家里没有农具,桃桃刚出生那年还是包产到户,没多久就又变成了集体劳动,什么锄头铁锨之类的农具都上交集体了。
这个小铲子还是捡回来生锈的铁锨面儿,宋老头配了个小把儿组成的,专门给桃桃玩。
梅花挖好了土坑,梨花一边往里面浇水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他们欺负你多久了?为啥不和我说!”
梨花今年快十岁,随着年岁渐长,性格越发大胆热烈。
她去年还跳了一级,现在是五年级,和梅花不在一个班里上课。
小学是五年学制,四年级五年级每天要多半个小时的自习时间。
但是没有老师看管,大部分学生都是玩的玩闹的闹,提前离开学校。
梨花不掺和他们。她的目标一直很坚定,那就是读书考大学,一般都会在教室里学够半个小时。
梅花也一样。
今天梨花不过是看天色不太好害怕下雨,提前从教室离开,就发现四年级教室里有几个平时老是打架的坏学生围在梅花桌边,大声笑话她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小杂种。
梨花抄起板凳砸过去,砸得那些人吓一大跳,纷纷怒目而视,还想动手。
她却已经冲到讲台上,翻出老师的戒尺,指着他们大喊:“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告老师了!”
那些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梨花拉着梅花就往家走,一路上沉默寡言,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梅花低头填土:“没……没多久,就今天。”
梅花是个不会撒谎的好孩子。
梨花悄悄松口气,又凶巴巴地骂道:“谁一天天盯着人家家里的破事说!真没意思!”
她话音刚落,天上飘落小雨。
她们赶紧把草莓苗栽好回屋。
兰花刚刚给她们开了门,现在才把桃桃叫醒来,正帮她穿衣服。
梨花嘿嘿一笑,伸手摸上桃桃后脖颈。
现在天气暖和了,可水还是冷的,她刚洗了手,冰凉的指尖揉上温热的皮肤,冻得桃桃浑身哆嗦,咯咯笑道:“二姐,二姐别摸了!”
梨花怕她笑过气,作弄一会儿就松手了,见她衣服还没穿好也不帮忙。
这活儿是兰花的,被抢了的话兰花会生闷气。
就她们说话的这会儿,屋外的零星小雨骤然变大,不一会儿就落湿了地面。
宋老头冒雨跑回家,抹着头发问:“姑娘们吃了吗?”
姐妹几个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宋老头一挥手,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灶房做饭。
梅花切菜,梨花洗菜,宋老头烧火,剩下两个小的不知道怎么安排,就让她们把吃饭用的碗筷洗一遍。
桃桃蹲在灶台边,一边洗碗一边问:“爷爷,那些哥哥姐姐咋样啦?”
提起这个宋老头就一身的气,埋头说:“几个人回去了,就剩下三。”
啊?
桃桃呆了呆。
见孩子们都很感兴趣似的,宋老头道:“带他们去住的地方,有几个非得说咱们故意刁难,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老头安排的住处其实不错。
前几年这边实在困难,有几家去东北投靠亲戚,房子折价卖给了村里,至今一直空着。
其中有一座刚盖好的砖瓦房,因为长时间不住人显得杂乱了点。
宋老头提前指人去清清杂草,简单拾掇。里头虽然没有各项生活用品,空空荡荡,但已经是顶好的房子了。
谁知道一到地方,当时那个嘴里嘟囔着“官僚主义”的男青年冷不丁来了一句:“安排这样的住处,不是故意折腾人吗?!既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走了!”
立刻就有另外几个男女青年响应,那几个人就在宋老头等茫然的注视中怒气冲冲地离开。
他们一个一个昂着头,怪有气势的,宋老头拦住不让走。还被人轻蔑地瞟了一眼,说等他们回去一定要上报团中央。
桃桃听着听着,皱着鼻子说:“小……大告状精!”
宋老头摸摸她脑袋。
梨花撇嘴道:“我看他们就是怕苦怕累不想待。”
宋老头心里也这么觉得。
他回过味来一想,八成是那几个人嘴上说着建设农村,过来一看农村的环境就打了退堂鼓,找借口想走呢。
不过他们找借口就找借口,凭啥把事情都怪在村里身上?真是有毛病!
“不说了。咱吃饭去。”
宋老头懒得管。他们要告状就告状呗。
大队长这种职位都是集体选举上来的,他这些年干的不错,怎么样也撸不走。
宋老头更不怕实地考察,他把事儿办得利利索索的,给那些青年安排的住处比很多村里人住的都好,谁来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再说了,还有三个安分的呢。
一场雨断断续续下到后半夜才停,宋老头天还没蒙蒙亮就醒了,把锅烧起给孩子们留了饭,等自己吃完,看看时间差不多,才将梅花梨花叫醒来。
他得去上工,两个孩子也要去上学。
山沟小学不是很远,但从老宋家走过去也得半个多小时。孩子们小的时候宋老头送了一年,后来就让她们和村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去。
不过每一年去上学的孩子都会少很多,刚开始一起去的有十几个。
今年同行的只有老村长家的孙女、支书的小儿子和村里另外两家的男孩。
梨花和梅花吃完了饭。又把兰花叫醒来,从内将门关好,姐妹俩才手拉着手去上学。
兰花回到房里爬上炕,坐在桃桃旁边,翻出桃桃教她识字的小人书。
小人书上还是以画为主,字只有很少的一点点,兰花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又翻出其它几本小人书。
其实她只是记住了那些字长啥样、怎么排序起来。整句话说的啥意思兰花是不知道的。
这个桃桃才知道。
桃桃喜欢听村里的爷奶叔婶讲故事。
兰花不爱听,又或者说她并不知道喜欢和讨厌是什么,反正她听故事的时候没法像桃桃一样全身心投入,会为了主角的遭遇而感到喜悦或者悲伤。
可妹妹喜欢,那兰花就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