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在记忆里的无数痛苦终究会发芽,可是我却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咿咿呀呀。
世间爱与恨皆是伤人,谁问过谁的心。
槐树上的蝉鸣渐渐变弱,夜色也越来越沉。
苏幕遮无奈的挠了挠头:也是!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暮寒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我?开什么玩笑,一一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好嘛!其实吧,我也觉得那个小子挺好的,让人忍不住夸的那种,可是咱们一一那个脾气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打他没骂人都是看在老头子老太太的份儿上,咱哥俩个还是省省吧…
正说着,苏暮寒就翻到了洛琛熠的微信,没错,前几年他俩在一个峰会上认识,洛琛熠还特意加了他的微信。
只不过因为洛琛熠很少发朋友圈,所以他的朋友圈存在感太弱了。
即使苏暮寒对他印象很深,偶尔会特别关注的去翻一翻的情况下,也还是翻不到一些什么。
在苏暮寒的心里,这小子的朋友圈包括生活,和他的那张脸一样洁白干净。
这一刻,他盯着洛琛熠最近的朋友圈。
从买猫,游泳,家里的彼岸花,水果,南京路的糖,到他的小宝贝生日快乐…
小宝贝生日快乐。
还发在七夕这一天…
司马昭之心,醉翁之意。
苏暮寒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也越来越黑…
嘴角也越来越高…
你小子,可真有你的!
月色吻窗,风声凄凉。
夏恪一洗了澡以后,半躺在床上。
桌子上放着一碗芒果甜品,这是她喜欢吃的一种感觉。
更准确的来说,洛琛熠做的东西她都喜欢吃。
可是,这并不影响她讨厌他。
呵呵,狡诈不要脸的男人,长得好看,做饭好吃又怎么样,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不要脸。
狗皮膏药。
利用人,还各种耍花招,让她拿他没办法,哼…
她一边吃着芒果,一边顺手就删除了洛琛熠的微信~
甜品有多好吃,她就觉得他有多讨厌。
长得一副楚楚可怜阳光少年的样子,做起事情来拐弯抹角的,利用这个利用那个的,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架在火上烤,让自己难堪,还让自己没办法拒绝。
真是令人讨厌。
她很生气,就把这几日收的来自于洛家的东西,全部都装在了一个垃圾袋里,准备直接扔掉算了,看着就烦。
因为年轻,也没有经验,还爱而不得多年,所以精力很足。
手在夜色里反复的如同蝴蝶一样张扬的舞动,连影子都显得虚无。
只有似有似无的喘息与窗外的蝉鸣一样长久,久到欢喜也从眼睛里肆意横流。
洛琛熠长时间的一顿猛烈操作后,自己的身与心都得到了暂时性的欢愉。
等他洗完澡后,继续看着夏恪一的照片,他想给她发一条微信。
该说点什么呢,还是发个微笑的表情吧。
结果,这一条微信发出去后,他发现自己被删除了…
他咬着牙,一时生气。
好不容易前进了一步,她这边又直接堵上了路。
他当然没有再申请了,因为知道她不会通过。
又何必再让她厌烦呢~
夜无尽的蔓延,有的人沉睡,有的人苏醒。
有的人欢乐,有的人伤悲。
有的人反复回味,有的人独自陈沉醉。
窗外,兰花的浅淡花香弥漫,听不见一院子的风声呢喃。
夏思归摘下了老花镜,侧头看着苏华胥在那里看洛锦书送的礼物。
有冬虫夏草,人参,鹿茸。
“送的都是补的,十全大补汤啊。”苏华胥轻轻的踢了盒子一脚“搞得这么有模有样的,真是有钱肆意,切。”
“她不搞得有模有样的,她怕你不满意啊。”夏思归躺平了,转了转脑袋。
虽然年纪很大了,可是玉树临风的感觉依然还在,双目炯炯,似有寒风。
“切,我已经不满意了。”苏华胥又踢了一脚盒子。
“不满意又怎么样,那你还不是把她放进来了,你有本事当面去说啊。”夏思归侧躺着,看着自己老婆在下面气鼓鼓的表情,就觉得可爱又好笑。
“切,仗着我素质好。”苏华胥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白色的锦盒“送个这么小的镯子,给一一?”
“不送给一一,难不成送给你,圈口那么小,你又戴不上。”夏思归笑着说,虽然脸上的笑容很淡。
“怪诚心的,这些东西不老少钱呢。”苏华胥嘟嘟囔囔的,看着这只白玉镯子,想着夏恪一手上的那只“比一一手上那个还好。”
“洛家那么有钱,怎么会拿便宜的过来,你还要不要睡觉了,快上来睡,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夏思归动了动腿“镯子先放你这里,先别给一一,我怕一一生气,把东西给直接摔碎了,多好的东西啊,可不能浪费。”
“你这是,看上了?”苏华胥坐在床边,捏着夏思归的耳朵。
“这还看不上,怎么,咱们要上天啊。”他看着苏华胥,认真的说”洛琛熠多好的,洛家于家傅家多好的,打着灯笼还能再找到更好的?”
“其实,孟珩也很好,可是孟溪亭和李亦瑶不行,老孟要是公公就好了,可他偏偏是爷爷。”夏思归有些遗憾的说,他其实对孟珩的印象也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孟弦一的关系,是因为孟珩本身就很好很出色。
“勉强相信你。”苏华胥掀开毯子,躺了进去。“是啊,老孟是个好人。”
夏思归伸了伸胳膊,把老婆搂在怀里“还勉强,你就说,我这个人,做学术,看人做事,什么时候错过。”
“当初让你们不要相信那个乔浥尘,哎,也就薇薇相信我。”夏思归叹着气,咬牙切齿的说。
他虽然和自己的前女婿乔浥尘接触不多,但是却一直都很讨厌他。
直到如今,甚至要到他百年之后也是一样。
这种讨厌永远都存在。
“大好的日子,提那个晦气玩意儿做什么,再说了,我当初也是相信你的啊,只是让你不要那么对孩子们,孩子们又没错,多么无辜。”正说着呢,她的眼睛就红了“再说了,孩子们又没错,他们多可怜。”
想到乔浥尘与乔喆初,苏华胥心里就恨。
如今夏恪一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乔浥尘和乔家人害的。
明明夏恪一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当初五岁时候那个天真可爱又笑容灿烂的,笑与哭都肆无忌惮的小女孩,仿佛再也不会出现了。
如今只有一个永远冷着脸,心情也阴晴不定的美少女。
夏恪一会对苏暮寒笑的表情,也停留在了很久以前。
如今的她,似乎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了,只有这样的一个表情,似乎永远的僵硬在她的脸上。
狭长的柳树叶子里藏着飘摇的风,我稳定的情绪里藏着经年的痛。
嫩绿色的枝芽在风中吻着天空,梅花的花瓣与尘埃一起飘飞着破碎的影。
一一,你先跟姨妈和哥哥一起去,爸爸晚点再来接你好不好。
乔浥尘很是耐心,连哄带骗的说。
不好不好,我不要离开爸爸。
她抱着乔浥尘的胳膊,然后又抱着他的脖子,使劲的摇头。
妹妹,哥哥跟你说,哥哥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一会儿都给你吃给你玩儿好不好。
十岁的苏暮寒也在说,他看着夏恪一可爱的脸,很兴奋。
头一天还不能说的妹妹,第二天就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她换了衣服换了发型,看起来更可爱了。
妈妈也没提外公要打屁股的事儿了,于是他就更兴奋了,准备把这个小娃娃带走一起玩儿。
不,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爸爸。
夏恪一把乔浥尘抱的更紧,对于苏暮寒嘴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她也不去看苏暮寒,只是死死的拉着乔浥尘不肯放手。
苏雪薇看在眼里,只得给夏云霏打了电话。
苏暮寒最初对于夏恪一的印象是可爱,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的印象就是轴,是倔,是爱乔浥尘。
可惜,曾经儿童时代的她有多爱和相信乔浥尘,后来的许多年里,她就有多恨他。
爱与恨同时存在,也可以相互转换。
因为在意,所以更恨。
即使那个人已经死了,可是你依然会恨他。
他可怜,可悲,可恨。
他与你息息相关,在你身上留下血脉,和永恒的回忆。
当然,苏暮寒也是同样,他对于这个唯一的亲小姨夫曾经的印象是帅与斯文,后来的印象全都变成了讨厌和恨。
此时此刻,苏暮寒喝着鲜榨果汁,坐在电脑桌旁,想起了那一年的夏恪一和乔浥尘,依然觉得恍如昨日。
“爸爸,爸爸。”苏霜天睡的很香,做梦在说梦话,两片小嘴唇乌拉乌拉的。
唐疏月笑着给他拢了拢被子“我儿子又说梦话,真是可爱好玩儿。”
“爸爸爸爸。”
苏霜天的声音还在房间里浅淡的回荡,经年的回忆同时也扎在了苏暮寒的心上。
曾经的夏恪一也是经常说梦话的,苏暮寒听过了几次。
她会喊爸爸,爷爷,弟弟,妈妈。
片刻呢喃,浅浅淡淡。
迷蒙的时候语言散落凌乱,清醒的时候冷静的不像在凡间。
不知道今夜的她,会不会梦见乔浥尘。
苏暮寒心想,只觉得无限怅惘。
他收了电脑洗了脸,躺到床上,抱着自己的老婆和娃睡觉。
他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心想,还好我是个好男人,可怜我弟弟妹妹了,他们这么惨。
窗外的月牙一直在挪动,夏日的梧桐树上没有飞絮,但是它们也酝酿着飞絮。
梧桐的球球在叶子间看起来很是好玩儿。
这世间就是这样,美好的有时候却是假象,也能够让人无限神伤。
我乔浥尘,爱夏云霏,一生一世。
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那时候,他干净的眉眼,如墨的头发,说出来的话。
多么动听。
我乔浥尘,爱我的老婆夏云霏,我的女儿乔梨初,儿子乔喆初,一生一世。
我会永远爱你们。
那些字,那些表情,那些话,恍如昨日,清晰清明。
可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乔喆初和乔浥尘了。
想到这里,夏云霏只觉得无限悲戚。
记忆与痛苦一起蔓延,让谁的脸与眼一起潸然。
兰因絮果从头问。
爱情让人沉沦,也让人迷心,更让人伤心痛心。
所以断情绝爱,就最好了。
她心里思绪万千,飘飞的记忆与痛苦埋葬了她的心与眼。
脑海里是无数的悔恨与痛苦。
眼角流出长长的眼泪,像秋日里粘着露珠的白色菊花,也像冬日里挂满霜雪的白色山茶。
又素又冷,又傲骨嶙峋。
北城的记忆里有多少春风,爱情里埋葬了多少的痛。
那一年,夏云霏在电话里干各种劝夏恪一,都没能把她从乔浥尘身边给劝走。
小小的她,紧紧的扒着乔浥尘的胳膊,害怕的看向一脸笑意又尴尬的苏雪薇和苏暮寒。
最后还是夏云霏过来抱她,她才愿意走的。
在孩子的心里,父母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别人可以搭讪,但是不能带走自己。
她不想和乔浥尘分开,但是她可以和夏云霏一起走。
当五岁的夏恪一在夏云霏苏暮寒和苏雪薇的带领下进了夏家的门的时候,夏思归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却心头一亮。
苏华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外孙女,心里疼爱的不行。
夏云霏还记得那一日,那是夏思归始终不接受乔浥尘第无数次,也是她婚后第一次踏进自己的家。
曾经年少时候信誓旦旦的说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子的她,后来遇见了乔浥尘,改变了她的一切想法。
爱情能改变人的心绪,也能改变人的一生。
可是,婚姻给她带来了什么?
带给了她无数的痛苦…
痛苦淹没和埋葬了她的心,像零下几十度的寒冰,怎么都没有办法融化。
那一天,乔浥尘没有来,因为夏思归不让他进来。
所以,夏云霏带着一双儿女,在自己的家里,和自己的家人们一起吃饭。
那是夏苏两家的所有人,第一次见到夏恪一和乔喆初。
乔喆初还是一个婴儿,他天天笑,很少哭。
苏暮寒还记得,夏恪一最初的笑容,比春日里的梨花都要灿烂动人。
那时候她还是乔梨初,可是后来,她再也不是乔梨初。
她是夏恪一。
恪守本心,一心一意。
从不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