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不知道,殿下也不会信吧。”吴立胜似乎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谢廷稷将那枚长命锁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往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等等!”
最终,吴立胜还是败下阵来,因为,那枚长命锁的主人,表面上来看是他的侄儿,实际上是他的小儿子,也是他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一点血脉了。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殿下,我的儿子……”
谢廷稷转身,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情绪,冰冷得仿佛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放心,只要他不碍本宫的事,本宫就当不知道他的身份。”
即使那双眼睛再深沉,吴立胜也还是紧紧盯着那双眸子,他想确定它的主人不是在撒谎。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殿下若是为了叶家的事情而来,那我倒是可以告诉殿下一个秘密,只要殿下不伤害我的孩子。”
谢廷稷抬眸,冷冷地看着他,“本宫这人,一向不喜欢做无聊的事情,还是那句话,他碍不着本宫,本宫不会插手他的任何事。”
“这是本宫的诚意。”
吴立胜除了相信他之外,别无他法。
“好,既然他不仁要杀我全家,那就休要怪我不义!”
他缓缓地说出了一个秘密,那还是他偶然得知地。
谢廷稷一边听他说,心里也越来越冷。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了那件事而痛。
这些年,在暗无天日的厮杀里,他的心,似乎已经麻木了。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谢廷稷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慢慢地转过身去,只有极其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那颗麻木的心还是会流血。
吴立胜看着那孤寂的背影,忍不住喊道:“殿下,我的孩子……”
谢廷稷攥紧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本宫知晓了。”
他没有再停留,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牢房外走,直到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
顺着安排好的路线,谢廷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踪迹,悄然回到了东宫。
承乾殿的密室里,他静静地站立着,望着殿中心摆放着的那把断剑。
剑虽断,但它似乎有灵,其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却并不弱。
这把剑身上,曾经承载着叶家满门荣耀,但最后,却成为了杀死他的外祖父、覆灭叶家满门的凶器。
谢廷稷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靠近那把断剑。
世人都知道,一生戎马的叶大将军,竟然在关键战役上斩杀麾下士兵、阵前弃剑,迫使军心大乱,大邺败给了乌旦国。
打了败仗回襄都,百姓人人声讨。
转头,竟又在叶家搜到了其与乌旦国的信件,信上字字句句都是通敌叛国之言。
自此,皇帝不听叶家辩驳,直接连夜抄了叶家。
十多年过去了,叶家的事情不仅是皇帝的忌讳,也成了百姓们口中的“不能言语之事”。
今夜,吴立胜告诉他的消息,无疑给了他一个新的方向。
也许,给他下毒的人,就是当年给外祖父下药的人。
因为被下了药,外祖父才会在战场上丧失了神智,才会进一步酿成了叶家的惨案。
但,外祖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到底是谁才能无声无息地下药?一定是他极其信任的人!
会是谁呢?
还有,他的好父皇,到底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呢?
他可没忘记,就是因为叶家的惨败,谢乾御驾亲征,却在不到两月的时间就收复了失地。
众臣众民都在赞颂他们的皇帝是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明君,也是从那场亲征之后,谢乾才开始渐得民心、震慑百官。
可是,他不相信,一个还未完全握住权力且从来不曾上过战场的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收复了大片的失地。
谢廷稷的脑海中,闪现了一种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口一震,久久才回过神来。
如果他的猜测有一点可能性,那他的这位好父皇也太可怕了!他的心机和手段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谢廷稷立刻从密室回到承乾殿,银刃正端着一碗药立在门口。
觉察到他家殿下已经回来,他敲了敲门,“殿下,药。”
谢廷稷收敛心神,坐在了椅子上,“进来。”
银刃一走近,就能发现他家殿下的异色。
如果是太医开的药,不是毒药就是没有什么用的汤药,他也不会在深夜来叨扰他家殿下。
“殿下,谷神医开的药。”他将盘子上的药递给谢廷稷。
谢廷稷一饮而尽,仿佛喝茶水一样随意。
“对了,银刃,让人去查一下一直跟着外祖父……他,直到他上了战场的人。”
也许,是他们都忽略了这一点。
银刃点点头,“是,殿下,属下会派人去查。”
“殿下,您的身体……夜已深,您好生休息,属下便先行告退。”
银刃端起空药碗,离开了承乾殿。
殿里,又只剩下了谢廷稷自己一个人。
微弱的烛光下,他的整张脸忽明忽暗,整个人仿佛了无生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还在跳动。
他突然想起那些太医对他的诊断。——活不过十八岁;活不过二十岁。
可惜,他既然活到了十八岁,就必须活到二十岁!
谢廷稷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要不是靠着谷叔和她,他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希望,他还有命活到叶家昭雪的那一天。
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渴望能再见她几面。
坐在马车里的楚清鸢忽然打了个喷嚏。
“公子,您没事吧。”马车外传来了慕凡的声音。
“我没事。”
当大邺绝大多数人的视线都被大皇子的事情吸引时,楚清鸢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