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女子身份,楚清鸢并没有让人为她上药。
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解开衣裳,小心地收拾自己的伤口。
她的视线落在了右手上的那条黑色布条,想起了今日的情形。
今天他会第一个赶来,她还挺意外。
手往药箱里一抓,她拿起了他丢给她的伤药。
楚清鸢拧开瓶塞,控制着力道,将药倒到自己的伤口处。
“咝——”药效是好,但用了它,疼也是真的。
她又服用了一颗补气血的药丸,直接躺在床上。
渐渐地,她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可惜,有人却一夜未眠。
醉梦楼里,初娘面容憔悴,眼神迷离,盯着那盏正在燃烧的烛火,她在出神。
她欠了债,有愧于心。
原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今日那男子的出现,终究是打破了她这些年平静安稳的日子。
她就一直睁着眼睛坐在凳子上,坐了一整晚。
晨曦的风很大,吹落了将要熄灭的烛火。
她的视线落在地板上,清楚地看见了人影。
缓缓抬头,初娘瞧见了来人,她并不意外,“你来了。”
来人,正是大邺的太子殿下,谢廷稷。
他无声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娘子,上次那位清公子来找您,您要见他吗?”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初娘低眸,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记忆,无神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让他进来吧。”她的声音难得的温和。
“好。”小厮见初娘答应下来,掂了掂手里的钱,立马下楼去迎客,毕竟,这位清公子可是个大手笔的人呐!
初娘微微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蒙面男子,“公子不介意吧?”
他没说话。
“既然公子不说话,那我就当公子不介意。”
“咚咚咚——”
“初娘子,我是沈清。”
屋内两人的目光同时移向门外。
“门没锁,可以直接进来。”
楚清鸢推了一把,门果然开了。
她第一眼见到的人是他,脚步顿了一下,但她很快迈步走向初娘。
他出现在这里,她不奇怪。
“清公子,哦,不,应该称呼您为沈小公子了。”初娘嘴角噙着笑,伸手请两人坐下。
楚清鸢没有推辞,直接坐在了初娘的对面。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无论您怎么称呼我,我还是我,不是吗?”
初娘一愣,随即笑开,“公子豁达,可惜,这世间如公子之人,少之又少啊!”
“想来我与公子第一次见面,也挺有意思,我还是称呼公子为清公子吧。”
楚清鸢微微摆手,“娘子自便。”
“今日,二位也是为了同一样东西。”初娘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切入正题。
“不错,不知娘子要如何才能给我们那东西?”
上次那块石头,要的是“血雾花”,不知今日,这位初娘子会提出什么条件。
谢廷稷的眼神也落在了初娘身上。
他们都在等着她开出条件。
“呵呵呵,那东西,本来于我毫无价值,但是,它身上沾满了我阿姊的血。”她的语气悲伤苍凉。
“可是,那东西更是沾上了无数清清白白之人的血和泪。”楚清鸢提醒着说道。
谢廷稷眼中掺杂了一丝诧异。
这些年来,他听过无数对叶家的恶言恶语,包括叶家曾誓死守护的百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一个大虞人说叶家“清清白白”。
初娘听了楚清鸢的话,也是一顿,“是啊,我们都有罪。”
因为这份权贵倾轧的产物,她失去了家人,流落在外受尽屈辱,却也苟延残喘。
是的,她也有罪。
她爱上了自己的姐夫,害得自己的阿姊在逃亡的路上难产而亡,她也被爱人抛弃。
终究是人生如戏罢了!
“那东西,就在吊桥对岸,阿姊衣冠冢里,你们去拿吧。”说完,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泪。
她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楚清鸢和谢廷稷对视一眼,了然。
“初娘,我还有两个问题。”
她睁开眼,望着楚清鸢,“你问。”
“潘浩身上的蛊毒,是你下的吗?”
初娘有些疑惑,“什么蛊毒?”
看来不是。
“潘浩中了蛊毒,而且,是很早就被种下了。”楚清鸢解释道。
“哈哈哈——报应啊!真是报应!”她眼里满是讽刺,嘴角却弥漫着苦涩。
看着她这副样子,楚清鸢有些唏嘘。
“第二个问题,城令府和醉梦楼里的暗道,是你们一起建的,对吗?”
初娘顺了顺气,“是的,确实是十年前我和他一起建的。”
那时,他们在临城相遇,他是临城的官员,而她,已经是醉梦里的花魁。
她再次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不仅没有拆穿他的伪装,还为他出钱出力,建造了他口中“他们的家。”
如果不是一次意外,她遇见了他当时的妻子,她带她偷听到了他和他下属的对话,她还一直被他骗。
在那之后,当他再次来到醉梦楼时,她带着他来到了那座吊桥。
她质问他为何要辜负阿姊、为何要辜负她,可他还在哄骗她。
当两人上了吊桥,面对只能活一个人的考验,他毫不犹豫再次将她推下去。
他对她说的话,她现在都还记得,“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在性命攸关之时选择一个女人。”
就在那一刻,她清醒了过来。
后来,她利用自己经营的人脉,在临城里活了下来,他与她,也保持平衡,相安无事。
“清公子,你被他抓走的事情,我并不知晓。”
楚清鸢点点头,“我知道,娘子不必自责。”
“那,清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
楚清鸢摇了摇头,“没有了。”所有的线索加起来,可以串成一条完整的链条。
假潘浩为了升官发财,参与了构陷叶家的阴谋,却惨遭卸磨杀庐,被幕后之人下了蛊毒。
而真正的潘浩,与他长相相似,被他杀害,他则成为了大虞临城的潘浩。
潘夫人察觉自己夫君被害,给假潘浩下毒,却也间接抑制了蛊毒的发作,直到他油尽灯枯之时才被察觉。
“初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消逝吧,活着的人,还得向前看。”楚清鸢只能说些劝慰的话,她的人生,她终究无权干涉。
初娘起身,给楚清鸢行了一个礼,“清公子,得遇你,是我之幸。”
如果她最初爱上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结局也许不同,可惜,命运二字,何其飘渺。
楚清鸢郑重地扶起她,“初娘子,不必如此。”
谢廷稷看着眼前的两人,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两位公子,暗道已开,你们去吧。”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初娘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楚清鸢和谢廷稷两人很快来到那座吊桥前。
“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