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姑娘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过来的侍卫彻底噤声。
为玉确定碧草脑子是缺了什么,“若你把我当作娘子的丫鬟,那么,我和你就是一样的身份,而你对我满是践踏,我认为,你就是将我当作敌人叛徒,何必留着我?”
“还是说,留着我来威胁谁,给你们赢一丝活着逃走的,我一个丫鬟,能威胁谁呢?让人怒火中烧还差不多。”
一语双关。
告诉丁瑕瑜她只是丫鬟,国公府不会都是蠢货,不会为了保护个丫鬟做出离谱事情。
“别吵了,都是自己人。”丁瑕瑜开口,“碧草,看到昔日好友,难道不开心?”
碧草闭嘴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会为玉。
换了身男子衣裳,为玉跟着丁瑕瑜上了马车。
马车在某处停下,上来个俏丽姑娘,对着丁瑕瑜叫了一声娘子。
为玉眸光扫了她一眼,挑起窗户帘子一角朝外晃。
手被压住,俏丽女子说:“眼下大街小巷都是官兵,说是有人掳走了平阳侯的嫡长孙,在挨家挨户排查呢……”
她手里捏着团扇,轻轻摇着,“城门盘查得很严呢。”她看丁瑕瑜打来的目光,“不过妾身定是有法子的。”
朝着城门走,为玉鼻尖闻着熟悉的香气,是从东城门出去的,这家烤猪肉挨着城门口生意好得不行,谢家四个公子姑娘都爱吃,她最开始出国公府遛达,就是跟着采买嬷嬷来东市。
东边人群杂乱,多是商贾聚集,真要事无巨细的盘查,绝对是惹人骂,能在这里自立门户的,谁背后没有个达官显贵做倚仗靠山的?
因此,这里的检查是最薄弱的。
丁瑕瑜起身掀开座位,下面可供藏人。
为玉听着远处有马蹄声,外面跟着的碧草冷声,“好像是谢与归来,娘子,咱们快点走!”
听着谢与归的名字,为玉肩头僵了下。
只要她现在吼一嗓子,就彻底得救了。
“你要杀我?”丁瑕瑜问。
为玉看跳下去的人,又听着城门侍卫盘查的声音,只是迟疑了半瞬,就跳了下去。
耳边是一声轻笑。
是丁瑕瑜发出来的。
为玉也笑了一声。
真是狼狈又愚蠢。
马车徐徐驶出城门,为玉听到了谢与归的声音。
“都给眼罩子放亮点,进出的一切都给我搜查清楚,倘若我是在城外找到的人,休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
“马车可都查看了?”
为玉听着马车二字屏住了呼吸。
“就是那辆,停下!”
为玉更清楚地听见了马蹄声,还有谢与归的声音。
“妾身是归家楼的迟迟,三公子还和吏部郎中家的小公子来看过妾身跳舞呢,妾身今日要去郊外设宴的庄子献舞呢。”
谢与归声音很冷漠,“少和我攀关系,你这马车太大,下来。”
是太大了,一个归家楼的小舞娘,又不是名震京城,这等双马车太显眼了。
只不过是出现在东城门,这里人来人往就一个阔气,盘查官兵也不会天天看,绝对不会认为有什么问题。
谢与归这等灵敏人,恐怕一下就能看出不对劲。
为玉感觉有人到了马车底,跟着脖子被东西抵住。
藏身的地方不算大,但稍微挤一挤是能动动的。
是簪子抵在了下巴。
丁瑕瑜要杀她。
不。
是警告。
警告是有用的。
“大人,没异常。”
迟迟委屈声音响起,“大人真是狠心肠,若是妾身迟了,是要被怪罪的……”
谢与归一个多余目光都不给他,扯着缰绳回了城里。
到底在哪里?
为玉、安哥儿、丁瑕瑜,现在连着谢游也找不到了!
简直是要命!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等着再见光明,为玉迫不及待掀开窗户帘子朝外望,路已经不认识了,到底在哪里,她心中没数了。
跟在马车外面的碧草冷幽幽,“果真是大小姐呢,足不出户,这是去雍州的路。”
“雍州?”为玉小声嘀咕。
碧草目光冷飕飕:“怎么,你还想要回去?回去买了我们?”
为玉放下帘子,不想理会她。
“碧草就是嘴上气人,其实和以前没多大变化。”丁瑕瑜说。
为玉看迟迟,“你是丁家人?”
迟迟:“我祖母是北地娘家的管事,当年出事后,和宁家有关的人都被屠杀。”
“我爹娘带着我东躲西藏,娘在路上病了,没钱医治死了。”
“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带着到京城讨生活,后面爹被喝醉的权贵打死了,归家楼的妈妈看我可怜让我给花娘做梳头丫鬟。”
她不再说,为玉也能猜到。
再后面被丁家放在外面寻找宁家党羽的人找到了。
“京城有很多宁家党羽吗?”
迟迟没接话。
丁瑕瑜:“你难道不是吗?”是在问为玉,可也不打算听他回话,“后面再说、现在还危险着呢。”
接应的人马已等着了,丁瑕瑜让为玉先下去,“我和迟迟有话要说。”
为玉下了马车,碧草已翻身上马,“你跟我走。”她直接把为玉扯到马背上,“抱稳了!”
碧草直接奔驰出去。
“去雍州?”为玉说。
碧草,“我打算直接带你回北地,让你回去看看当年存活下来的人都经历了什么,听听他们为了活下去都付出了什么,想想你应该做什么,若你什么都不做,那就好好待在北地。”
为玉:“什么都不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待在京城?”
“京城是娘子要复仇的血洗的地方,待着这个地方你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帮倒忙,你就是该死之人。”
为玉抱着她,扑哧笑了出来,“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碧草:“滚,谁关心你。”
为玉朝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来,“告诉我,接下来娘子要做什么?娘子可以复仇,可以泄愤,但是不能伤及无辜。”
碧草:“我不知道,我是自己来的京城,娘子说了,她回北地之前,一定会让平阳侯府不得好死。”
为玉垂眸。
雍州,张睿泽在。
怕是冲着张睿泽去的,杀了就跑!
第154章
为玉再问:“你们在雍州的势力多大?”
听谢与归笼统提过几句,反正挺有牌面的。
雍州又是水运发达,走水路只怕也方便。
越朝着北地走,越是安全。
到时候张争鸣若是为父报仇,要冲到北地去,路上就会死掉。、
他一死,侯府就算彻底完了。
安哥儿、盼哥儿还小,暂时不足为惧。
只是,到底有多大,她还是需要知道,心中有底。
碧草:“不知道。”她很坦诚,“不骗你。”
为玉是真的沉默了。
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丁瑕瑜的心腹。
“娘子想要你做什么?”碧草问。
为玉也问,“娘子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碧草觉得为玉真讨厌,“你先回我!”
为玉凶她一嗓子,“你先回我!快!不然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碧草到底是如实说了,“娘子性情有些多变,心情好的时候温柔亲和,对人会有点耐心,大概就是你在侯府见到的那样,不过据我观察,是在装,普遍这样是在图谋什么。”
”心情不好时候浑身都是戾气飘散,我感觉那才是真正的娘子,杀人放火都做过,壳算是疾恶如仇,杀的人都是坏东西,而且对着西戎的人,会……”
她似乎找不出很好的词精准形容,顿了顿,狠狠蹙眉,“我没读什么书,娘子和西戎人有往来。”
为玉瞪眸。
这比从丁如故嘴里得知,宁家案和平阳侯府有关还要震惊。
前者是为了利益地位,后者可是通敌卖|国了!
通敌卖|国人人得而诛之,更别说是在北地边陲!
碧草小声,“老爷很生气,明里暗里吵了很多次,甚至还打过娘子巴掌,依旧无用,老爷对娘子很愧疚,因此管不住,就不管了,只是安排了很多人盯着她,也只是这样。”
所以这丁瑕瑜、丁如故二人是有龃龉的。
侄舅二人看来不是一条心,只要不是一条心,就能运作太多了。
为玉继续问:“和西戎人往来,在北地时候没人发现吗?”
“两军交战探子细作满城跑。”
碧草听得懂她在问什么,“谢浮光一个月二十几日都在前线,张争鸣虽回来多几日,也是帮谢双处置军务。”
“谢双知道西戎人和商贾们私下往来,只是约束商贾进出次数来敲打罢了,他们不敢真的断了商贾们的财路。”
“朝堂只有在他们打了打胜仗给钱给东西痛快,更多的时候,都是靠着商贾们出钱出力的……”
为玉再问:“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不在北地交战的时候动手?那时候你们打着宁家的旗帜,在和西戎联手,必能让大齐受到致命一击。”
“老爷不许。”碧草说,“这种事如何能做!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她在仇恨大齐皇朝对宁家的屠杀,也绝对不会认同引敌入国这个法子来复仇!
所以,在丁如故打丁瑕瑜的时候,她没劝架也没上去拉架。
随着这四个字,为玉直接咬牙。
所以说,丁瑕瑜是想过联手敌国复仇?
真是疯子!
真是蠢货!
简直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宁家的好名声,是都要葬送在丁瑕瑜的手中!
真敢做,只要让谢双察觉到一点,直接关城门屠丁家!
碧草声音闷闷地,“娘子轻描淡写的过往,我们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活着回来的,所以不能说她不好。”
“娘子不是坏人,娘子只是太恨了。”
“所以我们不能说娘子不好。”
为玉更加沉默了。
这要是昨晚她三缄其口的原因。
丁瑕瑜那些话,让她有种自责。
十五年前,谢家人来时,宁家是想把丁瑕瑜交出去的,只是就怕万一,才让她得了最好的归宿。
说着,碧草扯住了缰绳,眼前是一条河,上面有小船。
“水路一日就能到雍州。”碧草跳下马,伸手给为玉,“你别和娘子对着干。”
最后一句话,为玉听出了善意的劝告。
为玉问,“京城在哪里?”
碧草扫她一眼,觉得自己白说了,还想着跑。
为玉再问,“京城在哪里?”
碧草抬手一指,直截了当的问,“你想跑?”
为玉走到河边,算着时辰。
马车跑了半个时辰,不算远。
为玉问:“一会儿我们要逆流而上?”
碧草说是。
为玉心中想:那就说,下游是京城了,那就好。
有个念头已在心中具象。
还是要谨慎。
等着丁瑕瑜上了船,为玉将茶递给她,“你要回京城?”
丁瑕瑜接过她的茶水,点点头,慢慢说:“回去还有点事,当然,不回去也行。”
“你想我帮你做什么?”为玉问。
丁瑕瑜看她小许,从衣袖摸出一个小瓷瓶,
“我是信你的,只是害怕谢家人巧舌如簧,怕你和谢汀兰一样为了个男子不管不顾——”
话都没说完,为玉就拿过小瓷瓶,晃了晃是药水,便是一饮而尽,
“好了,现在我的命在你身上了,可以说了吧。”
她擦干净嘴,觉得药水难喝得要命,捂嘴干呕了两下,咽下半杯茶水。
丁瑕瑜倒没想着她如此直接,“这般决绝,怕不是要用你的一条命,套了我的话,去给谢家表忠心吧?”
是打趣,也是试探,更是一种怀疑。
“我还不想死,再说了,我的身份一旦被揭开,谢家只会来寻你,听你说完这些年的遭遇,恐怕……”
为玉自己端着茶水喝。
反正不会马上死,喝了就喝了。
她信林不移的医术。
丁瑕瑜摇摇头,慢慢说:“我说了,我的身份暂时给你用无妨,我希望你能回到国公府,好好讨好国公府夫妇,然后,快点给谢与归生个一儿半女,最好是个男孩。”
“顾家女不用放在心上,底子我早帮你探查清楚,毫无城府病美人,以后让她病死了,你有孩子,就能被扶正,等着你成了谢与归的正妻了,我自会告诉你,能帮我做什么。”
也就是,要谈可以,得她听话。
为玉嗤笑起来,“一边让我不要做妾,一边又让我做妾,娘子真是让我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