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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府,贾蓉院中。
秦可卿坐在妆台前,透过窗棂,出神地望着天边烟火,绚烂夺目。
这是她在宁国府过的第二个新年,已再找不到往年的热闹与欢喜。
秦家是小门小户,父亲那个工部营缮司郎中,在盛京城内只是个芝麻大点的小官。
母亲亡故,父亲又无什么妾室,所以家中只有她和父亲还有弟弟秦钟三人,外加十来个丫鬟婆子小厮门房。
同贾家这种动辄数十人上百人的高门大院,是远不能比的。
但她未出阁时,家中新年却很温馨热闹,父亲慈爱,弟弟乖巧,一家三口的团圆饭也能吃得有滋有味,真正有家的感觉!
吃完饭后,还能一块儿望着漫天烟火。
贾家的烟花爆竹,每年都会准备极多,是家门口的气派。
而秦家多只是简单备些,听个响,讨个喜庆。
在秦家,爆竹虽少,却能看整个盛京。
而在贾家,烟花再多,终究是放给外人看的,自己哪有心思去赏?
宁国府团圆宴的规矩大,她是半点差错不敢有,吃个饭都倍感拘束。
去年,刚与贾蓉成亲时,她便慌张。
只因贾蓉几个月都不与她圆房,让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不知是不是惹了夫家厌弃,会不会给秦家蒙羞。
但好在,贾蓉除了此事,其他方面并不与她难堪,处处也算体贴照拂。
虽然不像夫妻,但是相敬如宾,总算叫人心安些。
事情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守活寡她也认了。
可第二年刚开春,先有贾蔷这个小叔子不敬兄嫂,妄图强辱自己清白!
后又有公爹贾珍那个禽兽,趁贾蓉不在,摸进原来欲行不轨。
尽管每次她都化险为夷,堪堪躲过。
但这样的污沼泥潭,她又能躲到几时?
偌大一座宁国公府,深宅大院,对她来说好似深渊囚笼,锁住了全部希望,看不见半点未来。
除夕夜,百花齐放,万民同欢。
可在她眼里,却愈见悲凉!
宝珠瑞珠两个小丫鬟一直守在自家奶奶身前,对自家奶奶心里的苦,也是能体会几分的。
可她们什么都做不了,一个陪着忧心,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包子,另一个人陪着伤心,瘪着小嘴,红着眼眶。
贾蓉回到院中,徘徊许久,终究没有踏进秦氏的房里。
今儿个,他被老爷唤去,交代了一件事,竟是让他这几日想办法将秦氏送到老爷榻上!
将自己的媳妇儿送到父亲的床上,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绝不可能答应!
不一刀捅死那个扒灰的老畜生,就算有孝心了!
可贾蓉不同,他终究不是个正经爷们。
而且贾家的愚孝,在这种时候也左右着他的判断。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父亲贾珍对他说的那番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贾蓉没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玩废了,若宁国一脉在他的手上断了传承,那百年之后他就是贾家的罪人!
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况且,他不能人道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那日后也是要受人耻笑的!
所以他的“好父亲”贾珍给他出了个“好点子”:让他代替贾蓉与秦可卿圆房!
只要贾珍让秦可卿怀上身孕,那贾蓉便算有了后,外界也不会传出贾蓉不能人道的谣言。
更可以满足贾珍那恶心的欲望!
可谓是一举多得!
贾蓉并非完全没有抗拒,只是贾珍说得有几分道理。
让秦氏跟着自己守活寡,也不能算是对她好。
所以在贾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加威逼利诱之下,贾蓉终于还是不得不委曲求全,自己亲手接过了这顶绿帽子。
可真回到院里,他又不知该如何同秦氏开口,便觉进退两难。
“大奶奶,大爷在外面踱步好一会儿了,瞧着像是有事找您呢!就是不知道怎么一直不进来?”
瑞珠是个眼睛亮的,远远便认出了夜色下的人影,当即汇报道。
秦可卿福至心灵,想到日里贾珍看自己的目光,贪婪几乎已经毫不遮掩。
结果今晚,贾蓉就有反常之举,这让她下意识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她没有什么别的手段,更不敢对贾珍动手。
谋害国公府承爵人,那可是死罪!
她自己死倒是不怕,反正一了百了,还落个清静。
但若是连累了家中老父与幼弟,又该如何是好?
她并非父亲亲生,只是被抱养回来的孤女,父亲对她的养育之恩大过天。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做出有损秦家,连累秦家的事!
贾蔷那边听说已经废了,没准贾珍日后也有此报!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就算熬出头了!
在此之前,她不敢毒害贾珍,可毒害自己总是行的!
这半年来,只要见势不妙,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给自己下药装病。
甚至一度到半死不活的程度,总归是不让贾珍有任何机会。
像这般用药,肯定是伤身的,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若真的一病死了,起码不辱没秦家门楣,不会辱及父亲的名声。
秦氏病倒的消息很快又在东西两府传开。
眼下正在年节里,倒是省去了走亲访友与见客的麻烦。
西府这边,只琏二嫂子并着珠大嫂子一块儿过去看过一回。
贾玩对此倒是没太关注,毕竟他现在也是有事要做的。
秦可卿那边,他帮个一回两回,已经仁至义尽,总不能事事都赖上他吧?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便是许多东西明明已经改变,为何秦氏还是落到了三天两头患病的境地?
莫非她的死,真就是命中注定?
“三爷,老北市花鸟行那边的势头已经造起来了!按您的吩咐,新年斗鸡大赛,头名可获奖五十金的消息已经几乎传遍了东城,便是南城和北城,也都放出了风!报名者众多啊!”
多福这个年一过,瞧着又长了几斤膘,这会儿咧嘴笑着,跟个什么似的。
贾玩近些日子,一共做了两件事,一是把清远茶楼的改造方案做了出来,另一件则是筹办这“新年斗鸡大赛”!
玩就是要玩出个名堂!
他要借着大赛的热闹,把整个京城爱好斗鸡的人,都给拢到一起!
到时候,试着搞一个“斗鸡协会”,他来当会长也不是不行!
不仅斗鸡可以办,斗蛐蛐儿、赛鸟、赛鱼全都可以!
至于奖金嘛,光是参赛选手的报名费,便差不多能补上这个窟窿了。
更不提这样的比赛,能给花鸟行带来多少生意,连广告费都省了!
“好!王玮呢?他可曾露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