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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东府回来,还未进荣府角门,便见贾琏从里面出来,瞧着像有急事。
贾玩略带好奇,迎上去打了个招呼:“琏二哥!”
贾琏没料到会跟贾玩碰上,有些意外地回道:“是玩兄弟啊!你这是刚从东府回来?”
贾玩点点头:“嗯,去跟蓉哥儿聊了会儿天。”
简单应一句,后又问道:“琏二哥这是要到哪里去?”
贾琏也没瞒着,直叹道:“平之遣人来寻我,说是被仇兴派一帮人给堵住了,我得过去看看!”
“平之”是裘安的表字,东城这一片,居然还有人堵他这个兵马司指挥的儿子?
贾玩很有些意外,奇道:“这仇兴又是谁?怎敢如此行事?”
“他是仇朗的堂兄弟!”,贾琏答得简略。
不过见贾玩一脸迷惑,他才想起这位玩兄弟对盛京的勋贵子弟都不大熟悉,便又提醒一句:“就是月初我们几个聚饮为你庆生那日,平之提过的武义都尉家的子弟。”
贾玩这才有些印象,就是被冯紫英打伤的那人嘛!
“我记得裘世兄当日说,那仇朗是武义都尉家的独子,连他都伤了,这仇兴又怎么敢来找不痛快?更何况,就算是要报复,也不该来找裘世兄的麻烦吧?”
他确实不太能理清这些勋贵纨绔之间的关系,但却很愿意打听。
毕竟后辈们的远近亲疏,很大程度就是上一辈人关系的真实写照。
通过这些人,贾玩也能窥见贾府在京中的敌友,一步步靠近真相。
不过贾琏这会儿急着过去,倒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他讲清这里面的恩怨,索性道:“平之还在等我,玩兄弟若是实在想知道,不如与我同去,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好!”,贾玩应得极为干脆。
被裘安派来的小厮当前引路,贾琏与贾玩二人在后面边走边聊。
“先说那仇兴,是仇朗堂兄,家世背景倒不值一提,可此人极善钻营,长于借势,颇有家资。”
“其名下诸如钱庄、赌档、青楼、戏园之类的产业众多。”
“不仅如此,他还养了许多打手,分别在钱庄、赌档、青楼、戏园里镇场。”
“靠着堂弟仇朗和叔父武义都尉的名头,再加上他出手又大方,常请客设宴,广交朋友,所以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受欢迎。”
简单来说,就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
果然不是善茬!
“要说恩怨嘛,那便得往前追溯了!”
这一路,约有一炷香的脚程,贾琏步子不停,说了更多。
将京中武勋纨绔间的亲疏远近都给贾玩好好科普了一番!
京中武勋子弟共分三个圈子,开国一脉、靖平一脉以及今上隆兴帝的腹心,姑且称作隆兴一脉。
开国一脉主要便是四王八公以及一干侯伯,是随本朝太祖皇帝打天下的那些人。
靖平一脉,则是指靖平帝在位期间,用来平定边地犁清疆界的武官将校。
这二者,同样是以军功武勋为立身之本,在军事权力划分上有着天然的利益冲突,这是新旧交替之际,必然出现的矛盾。
可初代宁荣二位国公爷贾演贾源,是开国一脉的核心人物,位列八公之首,这不必多说。
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则在靖平年间大放异彩,屡立功勋,成为靖平一脉的核心人物,深孚人望!
所以因为贾家的存在,使得开国与靖平两派人马能够平稳过渡,大体上相安无事。
等到今上隆兴帝继位,因为太上皇靖平帝犹在,所以这两股军中力量,基本还被他老人家牢牢把持。
这让隆兴帝岂能甘心?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下,便有了隆兴武勋一脉的崛起,不断往军中渗透,削弱开国一脉与靖平一脉的力量!
可以说,隆兴武勋,就是隆兴帝手里的一把尖刀,用来瓦解、打压开国武勋与靖平武勋,以此达到制衡的效果。
裘安之父裘良乃是景田侯之孙,属开国一脉;冯紫英之父冯唐乃是神武将军,属靖平一脉;而先前被打的仇朗之父乃是武义都尉,属隆兴一脉。
当然,裘良在开国一脉中并非什么重要人物,而神武将军和武义都尉,在各自的圈子里却举足轻重。
贾琏说得大多是明面上的信息,而贾玩却是个见微知着的人,很快就能将之与朝堂联系到一起。
而后,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靖平帝退位二十多年,却依然握着军权不放,以贾家为核心的这帮人,则都是忠于这位太上皇的?
隆兴帝怎么可能没意见?
难怪太上皇驾崩以后,不管什么甄家贾家,旦夕之间便落个家破人亡!
站错队了啊!
隆兴帝春秋鼎盛如日中天,而太上皇年过古稀夕阳迟暮,还能有几岁好活?
这种时候,不仅不想着往隆兴帝靠拢,还敢跟隆兴武勋起冲突,那不是在打隆兴帝的脸么?
贾玩越想越是心惊,可转念一想,若是贾家真往隆兴帝那边靠,似乎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太上皇仍在,仍旧手握相当一部分权柄,又岂能容许贾家首鼠两端?
更何况,一旦这么做,那就是对四王八公这个集团的背叛,必定为开国一脉和靖平一脉所不容!
到时候,贾家面临的或许就是众叛亲离的结局!
简直是进退维谷!
贾玩这才意识到,什么叫鲜花着锦!什么叫烈火烹油!
“玩兄弟,不必害怕,那仇兴能算个什么?一会儿你只管待在我身边,看我如何收拾他!”
二人已到了地方,翠芳苑,瞧着像是个青楼,十多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堵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出。
贾琏见贾玩面色微白,只当他年纪小没经过事,被吓着了,于是出言安慰道。
贾玩强挤出几分笑,也不解释。
二人走上前去,贾琏身后小厮报号:“琏二爷来了,还不让开!”
这些壮汉似乎早得了命令,闻言,轻易便让开一条道来。
迈入楼内,楼下大堂又围了一圈人,少说不下二十,裘安势单力孤,只有两三名小厮护着,而对面趾高气昂。
二三楼的嫖客、妓女,也都站在楼上看戏。
瞧这模样,摆明了是想当众折辱裘安一番。
“琏二哥!”,裘安见贾琏过来可算是见到了亲人,连忙脱身靠将过来,对面也未曾阻拦。
“没事吧?”,贾琏问了一声。
裘安摇了摇头,留意到贾玩也一并跟来,似乎很有些意外:“玩兄弟怎么也来了?”
“出来的时候刚碰上,他也想跟来看看!”,贾琏帮着解释一句。
贾玩便没开口,只顺着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在对面之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