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子，阿姐给你带来朱橘，快来尝尝。”
门外传来豫章公主的声音。
豫章是李世民第六女，比李丽质年纪稍小，生母为一位下嫔，因难产去世，由长孙皇后抚养长大。
前些日子跟着杨妃回家探亲，今天回到宫中，便迫不及待送朱橘过来。
小兕子闻声，小身子猛地一挺，像个小泥鳅般从李世民的怀中滑了下来。落地鞋也不穿了，光着小脚丫“吧嗒吧嗒”地踩在温暖的地板上，小跑着奔向门口，欢快地叫嚷着：“章章姐，窝想尼啦~”
房门拉开。
豫章见到李世民等在都在，连忙行礼：“豫章见过阿爷阿娘，阿姐，城阳。”
小兕子等了半天没听到她的名字，指着自己小鼻子问：“窝呢~”
豫章浅笑，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见过兕子，你看这是什么？”
小兕子踮着脚，瞄了眼确定是橘子，摇头道：“章章姐吃，窝有啦~”
豫章愕然。
朱橘在长安城并不多见，而且大多味酸，豫章豫章费尽心思才采得一篮稍带甜味的，本是想给妹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被拒绝了。
长孙皇后招招手：“进来吧，别让暖气散了去。”
豫章连忙走进屋内，瞧着窗户紧闭，不由得停下手。
李丽质过来，顺手把门关上，“兕子这屋不需要开窗。”
豫章疑惑，却不好多问。
小兕子拉着豫章手，蹦蹦跳跳地走向书架，“章章姐，尼喜翻康什么吖~”
豫章这才注意到兕子的房间大变样，颜色艳鲜不说，到处都是精巧的小摆件，墙壁上挂着几幅彩画，画中的人物虽然比例有些失调，但画风稚嫩可爱，充满了童趣。
眼前的书架最为显眼，一格格被擦拭得锃亮，整齐地摆满了书籍。
书？
豫章满脑袋子问号。
大唐有书，但籍大多是雕版印刷或者手抄而成，最后用线装订成册。这些书籍通常以文字为主，内容多为佛经、历书、字书等，极少有插图，更别提色彩了。
而兕子书架上的书却与众不同，全是彩册，书脊上的印字清晰可见，一看便知非凡品。
小兕子抽出一本《喜羊羊》，自顾自地说道：“喜羊羊好腻害哒，打得灰太狼飞高高，很远哒~”
豫章低头一看，瞳孔剧震。
只见书山册上纸张细腻光滑，色彩鲜艳而不刺眼，插图精美。
书中人物跟墙上绘画不无二致，画中的喜羊羊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书页中跳出来一般。
豫章做梦也未想过书册会是这个样子，更不提喜羊羊这类的童话故事。
她分不清图中是妖是兽，指尖微抖，不知该不该丢下书册。
李丽质仿佛看到了初到现代时的自己，于是双手夹着豫章肩膀，扶她坐下，解释道：“这是仙界带回来的书册，你见多了，就不会奇怪。”
“仙界？”
豫章回宫前去了一趟佛寺，提及仙界，脑里自然联想到色彩斑斓的佛想，喜羊羊的卷毛也化作飞天仙女脚下的祥云，感觉好多了。
只是屁股刚碰到沙发，还是会吓了一跳。
李丽质把她按下，轻声说道：“别怕，这是沙发，往后靠些，坐得更舒服。”
豫章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可腰肢却依旧挺得笔直，落座时，也只是浅浅地挨着沙发面，半个臀部悬在外面。
长孙看着豫章的拘谨模样，开口道：“豫章，在自家姐妹这儿，不必如此拘礼，放松些。”
“是。”豫章应道，然后从篮子中拿出一个朱橘递给城阳：“城阳，尝尝这个。”
“谢谢豫章姐。”城阳接过，却不急着剥皮。
豫章轻声催促道：“城阳，尝尝吧，这批朱橘味道清甜，一点也不酸，很适合你的口味。”
城阳微微一笑，却不着急品尝，而是转手递给了长孙皇后：“阿娘，您吃吧。”
长孙皇后接过朱橘，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豫章的一番心意，你们俩却不领情。”
城阳指着一旁的柜子，“我们有啊。”
“嗯呐~”小兕子为了证明，用力拉开抽屉，只见柜子塞得满满当当，除了橘子，还有苹果、芒果，甚至还有一些蜜饯和糖果，色彩斑斓，琳琅满目。
小丫头得意地昂起头，问：“章章姐，尼想七什么？”
豫章张了张嘴，不好说什么。
谁都知道兕子受宠，但满抽屉的零食也太夸张了吧？
豫章还未惊叹完，城阳走过去，又抽开一个抽屉，里面全是糖果。
城阳抓出一把花生巧克力，放到豫章身边，说道：“豫章姐，试试这个，香香的，好吃。”
小兕子又抱着两个大脐橙过去，丢到沙发上，“黑黑不好七，姐姐吃介个啦~”
城阳：“别信兕子的，巧克力最香了，她自己吃不惯，逢人就说不好吃。”
小兕子反驳：“苦苦哒，窝不喜翻~”
城阳：“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对谁都说不好吃。”
小兕子梗着脖子，坚持己见：“阔以哒~小囊君说不喜翻说出来哒~”
那副认真劲儿，仿佛在扞卫着世间最重要的真理。
城阳：“让你说出来，不是……”
城阳话到一半，却被皇后揽进怀里，“兕子还小，哪懂得这些，你就大度一些，让让她吧。”
“阿娘，兕子不小了，”城阳转过身，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她都知道，不过是仗着你们宠爱，什么都要依着她的意思来，我偏不。”
说罢，还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脸上带着几分嗔怒。
豫章不由得紧张起来。
宫中规矩甚严，皇后教导更是一丝不苟，城阳如此行为算是无礼了。
豫章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担忧地望向皇后，准备着找个理由求情。
只见长孙浅浅一笑，逗了下城阳的脸，缓声说道：“既然这样，就按你的意思来，兕子不小，要开始教规矩了，那么……你这个当阿姐是不是也该读书呢。”
“啊？——”城阳一愕，旋即嘟起小嘴，“阿娘，我错了，兕子小，她最小了，我让她，我以后都让她。”
“不不。”长孙一本正经的道：“兕子玩野了，是该好好管教，我明天就让到她上课。”
城阳闻言，身子往到阿娘怀里钻，娇声道：“不嘛~，我以后都让兕子，你别让她上课了行不行？”
兕子也跑过来，昂起小脸道：“窝要找小囊君哒~阿姐要带窝哒~”
“对对。”城阳附和道：“我们明天还要带宫女去西山别宛……”
长孙不以为然：“长乐带过去就可以了，没了你们，反而省心。”
“不省哒~”小兕子手脚并用地爬上沙发，小手按在皇后的肩头上：“窝好腻害，废挖宝贝，挖啊挖……醉腻害的明达，挖醉腻害的瓜，醉腻害的阿娘，戴最腻害的花……”
说着，小家伙还晃着小脑袋，有模有样地唱了起来，
稚嫩的童声在房间里回荡，瞬间驱散了方才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紧张。
长孙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顺势将城阳揽进怀里，惬意地享受着兕子的贴心服务，场面温馨和谐。
豫章却傻眼了。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不过出宫十几天，怎么感觉全变了呢？
一向谦恭有礼的城阳，竟然直白地责怪兕子，而阿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便不再追究，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再看阿爷，只顾理头看书，头也不抬一下，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豫章茫然。
说好的规矩呢？
都去哪了？
这时，李世民翻完最后一页，抬头问：“兕子，接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