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检查完杨康,对一脸担心的完颜洪烈说道:“普通风寒,没事。”
“哦,要不要请个大夫给康儿看看?”
“用不着。”林焕说罢,自己写了一张药方,递给梅超风,笑道:“麻烦你了。”
梅超风拿着药方出门,林焕喊道:“去济安堂啊!”
“啰嗦!”梅超风重重摔上门。
林焕嘀咕道:“臭脾气。”他坐在桌前给自己倒茶。
完颜洪烈坐在他对面,唤道:“三叔,没想到你会在烟雨楼。”
“嗯,你忙活到现在,想到办法救金国了吗?”
“我没找到武穆遗书,功亏一篑。”
林焕放下茶杯,回道:“找到了又怎么样?你认为凭现在的大金,能打得过兵强马壮的蒙古?”
完颜洪烈皱眉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金灭亡!”
“那我戳瞎你算了,闭着眼睛就看不到了。”林焕张嘴就胡说八道。
“三叔!”完颜洪烈叹了口气。
“你救不了大金,就如同之前大宋,朝代更替,势不可挡。”
“事在人为!”完颜洪烈语气坚决。
“我假扮完颜瑄,杀了那么多官,但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卖国甲,还有卖国乙,时至今日,我必须承认,这些年我一直在做无用功。”
完颜洪烈怔怔不语。
林焕叹道:“蒙古的兴盛,金国的灭亡,都是历史的必然,甚至偏安一隅的大宋还会不会存在,我也没办法预料。”
“人生不过几十年,命好出生在盛世,命不好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夭折了,这到哪说理去?你出生在金国势大的时候,我知道要你看着国家从强盛到灭亡太残忍了。”
完颜洪烈胸口起伏,他雄才大略,礼下于人,一心带着大金吞并宋国!
“还有花剌子模!我想过,和他们合兵抵御蒙古人!”完颜洪烈说出自己的打算。
林焕道:“你总是不肯认输。”
“三叔!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你想和大金这艘破船一起沉海吗?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死。”林焕对金国王侯高官何时手软过。但唯独对完颜洪烈总是下不去杀手,因为那一声声尊敬的三王叔,多少次宴会上他为自己挡住众人的嘲笑。
林焕看得出来,完颜洪烈的尊敬并非演戏,那是他的本性,就像他救梅超风,他是在可怜自己这个毁容的三王叔。
“忘记你的姓氏,去华山帮我吧,你可以在那里安享晚年。金国已亡,不要再想了。”
完颜洪烈呵呵笑道:“我姓完颜,这一点不会变。三叔,你这么多次放过我,我很感激,但是,没有苟且偷生的赵王。”
“你是武功高强的天下第一,是潜入中都的杀手,是金国痛恨的南贼!我也恨你!”完颜洪烈直视林焕。
林焕道:“你恨我是应该的。”
完颜洪烈又道:“我心里仍旧当你是完颜瑄,我最后求你,替我照顾康儿。”
“又来,我既然答应让你去华山,你带着杨康就行了啊。”
“我还是决定去撒马尔罕城。”
林焕叹道:“一定要选择这条路吗?”
完颜洪烈笑道:“总要试试才甘心啊。”他转头看看杨康,眼神复杂。
“我这一生为了大金在宋国和蒙古之间挑拨离间,害了无数人的性命,但我从来不后悔,因为我是大金赵王!为国谋划,我没错!”
“我唯一的私心就是惜弱,我爱她。”完颜洪烈感到心痛,他道:“就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杀掉杨铁心,得到她!”
林焕无言,他能交心的朋友不多,梅超风算一个,完颜洪烈是第二个。
“去吧,如果你死了,我替你收尸。”
完颜洪烈大喜,起身恭敬行礼道:“拜托了!至于康儿,我不忍看他为难,就让他当个宋人吧,他不必跟大金一起死。”
林焕刚要说话,杨康突然咳嗽起来,他挣扎着支起上身,急迫道:“不,我是金人!爹,我跟你……我们一起走!”
杨康贪生怕死,贪慕虚荣,左右摇摆,性格中的狠毒和软弱并存,他只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
林焕知道,人类是最复杂的生物,做事的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只是他没料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杨康会选择跟随完颜洪烈。
完颜洪烈心生感动,他强忍住泪水说道:“好,我们一起去为大金拼出一个活路!”
杨康下了床,拿起铁枪,父子二人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杨康道:“完颜康,拜别三叔公!”
林焕摆摆手,这小子应该醒了好一会儿了,听到了他和完颜洪烈的谈话。最后以完颜康自称,是彻底抛弃自己杨家后人的身份。
房间内只剩下林焕一个人,他低眉沉思,完颜洪烈的选择让他有些触动,这就是所谓的皇族气节吧。
明知无用,改变不了,还是要去做。
“跟我以前一样,就是做无用功!罢了,为金国而死,比死在郭靖手中要好!”林焕仰头喝茶。
等梅超风端着一碗药回来的时候没看见那两父子,她诧异道:“人呢?”
“走了。”
梅超风随手把药放在桌上,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啥,个人选择而已。”
“哦。”梅超风看着林焕,问道:“你接下来会很忙吧。”
“是啊,新建门派,我还要画宫殿图,自创功法……想想就头大。”林焕揉揉太阳穴,伤好了,琐事又来了。
梅超风神色犹豫,说道:“我……帮不了你,抱歉,我是桃花岛弟子。”
“我知道啊,我也没想让你加入华山派。”
梅超风感到意外,问道:“为什么?”
“我拿你当朋友,没当你是下属,我们平等相处。”
“既然是朋友,你能不能解答我的一个疑问?”
林焕道:“你问吧。”
“不欺骗?”
“保证实话实说。”
梅超风弯腰坐在林焕身侧,轻声道:“为什么救我?”
林焕笑道:“这也值得你这么严肃,说了啊,我们是朋友。”
“我指的不是这次,而是十几年前。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跑到赵王府的地洞说要帮我治眼睛,别说是因为你和我师父有交情,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焕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这个问题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