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云峦山庄宛若一头潜伏的猛兽,寂静而危险。
远远看去,山庄依山而建,主楼高耸,四周环绕着浓密的树林,仿佛将这里与外界隔绝。
庄内的建筑风格迥异于京城繁华地带,墙壁刻有复杂的纹路,似是某种图腾,而门窗的设计更显肃杀,仿佛每一扇窗后都潜伏着暗箭。
靠近细看,墙壁上的纹路更加清晰。那是一幅恢宏的雕刻,描绘了一场龙与麒麟之间的激烈对抗。
神龙盘旋,鳞片如同刀锋,每一片都雕刻得纤毫毕现,透着森然的气势。
龙的双目炯炯有神,利爪怒张,似要将麒麟撕裂。
而麒麟昂首挺立,四蹄生风,浑身刻满了繁复的鳞甲纹路,每一道弧线都展现出威严与不屈。
两者之间的对峙令人屏息,仿佛诉说着什么不可能的禁忌。
霓裳站在林间,远眺山庄主楼,眉头微蹙。
“夫人,这里戒备森严。我们贸然进入,只怕……”
杏儿压低声音,神色担忧。
霓裳轻声道:“正因为戒备森严,这地方才更值得一探。”
她转头看向杏儿,语气郑重,“你在外围接应,我一人进去。”
杏儿欲言又止,终究点头应下。
霓裳调整呼吸,迈步向山庄靠近。
她的身影融入薄雾中,宛如幽灵。
临近主楼时,她迅速躲入一片树影中,观察着守卫的行动规律。
大门前,两名持刀护卫低声交谈,看似松懈却暗藏警觉。
霓裳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石子,用力扔向远处。
“什么声音?”
一名护卫警觉地看向声源,另一人紧随其后。
霓裳趁机贴着墙壁迅速溜入主楼。
走廊内光线昏暗,装饰奢华却透着一股阴冷气息。
她放轻脚步,顺着长廊向前,墙壁上的画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幅幅画中,人物的眼神冷漠,场景中透露着隐晦的血腥与权谋。她的目光停在其中一幅战场画前,画中身披铠甲的男子跪在荒凉的大地上,手中高举断剑,画作下方题字为:“无名者的荣耀。”
“无名者?”
霓裳低声呢喃,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起。
“夫人可还满意这画?”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霓裳转身,看到一名黑衣男子。他坐在一张精致的轮椅上,面容阴沉。
霓裳仔细看去,却惊讶地发现他的右脸被烧毁了,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触目惊心,但他却并未遮掩,仿佛刻意让人记住这一切。
“你是何人?”
霓裳沉声问道。
黑衣男子嘴角微扬,带着一丝戏谑:“夫人闯入云峦山庄,竟不知自己要见的是谁?”
霓裳神色平静,暗中警惕:“我只是一时迷路,若打扰了贵庄,还请见谅。”
黑衣男子冷笑:“夫人,既然来了,便留下吧。”他挥手示意,几名护卫从侧门涌出,迅速将霓裳围住。
霓裳环顾四周,心知无法全身而退,正准备伺机而动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主厅传来:“住手。”
护卫立刻退下,齐齐低头行礼:“贺夫人。”
霓裳抬眼,看到贺芸缓缓步入大厅。
这次的贺芸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袭红黑相间的窄袖长裙,衣裙上的花纹如同某种象征,透露着肃杀之气,与慕容府的端庄华贵截然不同。她的发髻高束,用一根精致的银簪固定,整个人仿佛换了一个身份。
“霓裳,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贺芸淡淡道。
“贺夫人,好久不见。”
霓裳语气平静,目光却锐利。
贺芸缓步走近,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你不该来的。”
“若不来,又怎知你藏着什么秘密?”霓裳反问。
贺芸眸光微冷,转动手中的檀香珠串:“秘密?好奇心害死猫,你当真想知道?”
“正是。”霓裳毫不退缩。
贺芸轻笑一声,抬手示意,护卫拉开了一扇侧门,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
“既然如此,随我来。”
贺芸转身走向石阶。
霓裳深吸一口气,随她步入地下。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一间昏暗的密室。
墙壁上镶嵌着几块松动的石砖,中心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摊开一张羊皮地图。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贺芸站在桌旁,目光如刀。
霓裳缓缓靠近,定睛一看,那地图上标注着多个地名,其中“恒安行”与“云峦山庄”被特别圈出。
“这是你与恒安行的交易路线?”
霓裳试探性地问。
贺芸冷哼一声:“交易?那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她转头看向霓裳,眸中透出一丝狠厉,“你知道单恒吗?”
霓裳微微一怔,单恒是恒安行的掌柜,曾在账簿中提供重要线索。
此时,密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护卫推搡着单恒进入。
他面色惨白,衣衫凌乱,显然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拷问。
“夫人……救我……”单恒虚弱地抬头,看向霓裳。
贺芸冷笑一声,目光冷厉:“单恒,你可知背叛南云堂的下场。”
单恒挣扎着摇头:“我没有背叛!我只是……只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柄利刃便从他背后刺入。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满是惊恐和不甘,随即瘫倒在地。
“忠诚的棋子,终究难免牺牲。”
贺芸转身对护卫冷冷道,“安排人善待他的家人,告诉他们,单恒为南云堂尽忠。”
霓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袖中的地图。
这时,密室外再度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夫人,不好了!”一名护卫慌张禀报,“外面有人袭击山庄,兄弟们死伤惨重!”
贺芸神色一变,迅速转身,低喝道:“谁敢来这里找死?”
霓裳趁贺芸分神之际,迅速将地图塞入袖中,退到密室角落。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跃入,正是慕容吉。
他手持长剑,衣袍染血,目光冰冷如霜。
“霓裳,过来!”他低喝一声。
霓裳一愣,但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冲向他。慕容吉挥剑挡下追来的护卫,拉着霓裳迅速撤离。
“慕容吉,你竟敢闯这里!”贺芸怒声喝道。
慕容吉回头冷冷一笑:“贺芸,今日只是个开始。”
他护着霓裳冲出密室,身后传来贺芸的咬牙怒骂。两人一路穿过长廊,来到山庄外。霓裳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山庄,心情复杂。
“你为什么会来?”她低声问。
慕容吉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因为你是我唯一不能失去的。”
霓裳怔住,一时无言,默默跟随他离开了云峦山庄。
-
夜色渐深,云峦山庄的火光渐渐熄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慕容吉护着霓裳一路疾行,直至隐入密林深处。
两人停下脚步时,霓裳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而慕容吉握剑的手腕上,也可见一丝鲜血渗出。
“你受伤了。”
霓裳低声说道,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袖口上。
慕容吉却像是没听见般,冷冷扫了四周一眼,确认没有追兵后才开口:“这些不过是皮外伤,别忘了,是你自己闯入那个地方,若我晚来一步,你便不是出汗这么简单了。”
霓裳没有反驳,只是缓缓从袖中取出地图递给他:“这是我在密室里找到的,应该能解释南云堂的一些行动路线。”
慕容吉接过地图,展开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查看。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抬眼看向霓裳:“这不是完整的地图,只有局部线路,但即便如此,已经能看出他们的布局了。”
“布局?”霓裳追问。
“南云堂的目标不仅仅是慕容府,他们的行动已经渗透到周边几处重要的城镇,甚至可能包括朝廷军资的运输。”
慕容吉声音低沉,显然对地图上的内容心知肚明。
“如果真是这样,那南云堂岂不是已经在朝堂和军中安插了无数棋子?”
霓裳的心头一沉,她隐约意识到自己追查的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慕容吉将地图收入怀中,语气更显冷厉:“这些事不该是你插手的,你留在慕容府,我来处理。”
“可我已经被卷进来了。”
霓裳毫不退让,“无论是恒安行的账目,还是单恒的死,这一切都让我看清南云堂的险恶。慕容吉,我不想做旁观者,我要知道真相。”
慕容吉目光深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叹了一口气:“随你。”
霓裳正想再问,却见慕容吉突然竖起手指示意噤声。
他倾耳细听片刻后,迅速将霓裳拉到一棵大树后,低声道:“有人跟踪。”
霓裳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果然,不远处的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黑影在林中闪现,显然是南云堂派来的追兵。
慕容吉低声道:“你留在这里别动。”
“不,我跟你一起。”霓裳倔强地回道。
慕容吉不再争辩,他知道霓裳的性子,便只是道:“听我指挥,别乱动。”
话音未落,他已经出剑,直扑向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剑光如闪电般划过,伴随着一声低哼,那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更多的追兵显现出来,他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迅速呈包围之势,将慕容吉和霓裳逼向树林更深处。
霓裳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尽量躲避,但慕容吉一人面对数人,渐显吃力。
一名黑衣人趁慕容吉后退之际,持刀直奔霓裳。
“当心!”慕容吉低喝一声。
霓裳下意识向旁边一闪,脚下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树根,险些跌倒。危急关头,一道黑影飞速掠过,长刀“咣”地一声被挡开。霓裳抬眼一看,却是贺卿。
“贺大人?”霓裳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贺卿。
贺卿冷着脸,没有回答,只是挥剑迅速解决了两名黑衣人。他转头看向霓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霓姑娘,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慕容吉也看向贺卿,目光复杂,却没有多言。
片刻后,树林渐渐恢复了安静。
贺卿看了一眼倒地的黑衣人,目光沉冷:“他们的行动看来不仅仅是追杀,你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慕容吉冷笑一声:“贺大人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霓裳是我的人,如何处理,不劳你费心。”
“你的处理方式就是带她到这险境?”
贺卿冷声反击,目光却落在霓裳身上,带着几分深意。
霓裳察觉到两人间的剑拔弩张,连忙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我们得赶紧回去。”
慕容吉一言不发,冷冷看了贺卿一眼,随后转身道:“跟上。”
贺卿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思片刻后,缓缓收剑。
他抬头望着夜空,低声喃喃:“霓裳,或许只有我,才知道你真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