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摸完青龙逆鳞一展折扇，露出上面绘着的山水图。
没被束住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在耳侧，衣服也穿的松松垮垮，看起来十分不羁。
盛明安把灵兽蛋放回去，在软榻另一侧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说道：
“意哥哥，我爹跟我说，不久后周山秘境要开了，据说有至宝现世，你会去吗？”
上一世盛意忙着照顾灵兽蛋并未前去，只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盛湫从秘境中获得先天十大灵宝之一的七星挽月鞭。
这一世，只要跟盛湫有关的东西他当然是要去横插一脚。
“会。”盛意回答道。
“哥哥，我打算留在家里。”
刚拿到属于自己的灵兽蛋，盛明安正是稀罕它的时候，根本不想分开。
盛意回想周山秘境中的种种宝物：“你跟我同去。”
“嗯，那好吧。”盛明安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盛意将折扇合上，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宠溺道：
“真乖。”
只有跟盛明安待在一起的时候，盛意心情才会稍微平和些，仿佛就连骨子里的戾气都散了许多。
温暖的阳光照在软榻上，盛意被晒得挺舒服，甚至还久违的感受到了几分岁月静好。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弟子说道：
“少主，家主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盛意想起阿娘心一颤，快步朝着门口走去，掐了个诀御剑，短短几息就到了海棠苑。
站在门口，回想上一世阿娘得知他死讯后为他报仇的种种，盛意一时间甚至根本没有抬脚的勇气。
“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盛浮因声音传出。
盛意走进去一看，阿娘正在院子里烹茶。
是活生生的阿娘。
他眼眶微热，走到阿娘对面坐下。
风一吹，院子里的海棠花落。
盛浮因将茶递到他面前说道：“周山秘境三十年一开，凶险万分，你此去千万小心。”
“不可贪图珍宝就忘了处境，丢了性命不值当。”
盛意尝了一口茶，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垂眸轻轻‘嗯’了一声，看起来格外乖巧。
“你是盛家少主，年轻人里修为又属你最高，出门在外，切记要庇护族中子弟。”盛浮因话风一转又叮嘱道。
盛意攥住茶盏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绷出了很明显的青筋。
脸上笑意全无，直勾勾盯着她开口。
“阿娘，有话不妨直说。”
盛浮因诧异于他的敏锐，又为他添了些茶。
“意儿，你与盛湫乃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又天生痴傻，倘若有什么误会解开便是，你不该当众羞辱，叫他难堪。”
察觉到盛意脸色实在太难看，盛浮因无奈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问：
“你与他一个痴儿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咔嚓’清脆声响起，盛意捏碎了茶盏，碎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风也不吹了，海棠苑内安静到只剩盛意有些急的呼吸。
“痴儿？一个想抢我东西的痴儿？”盛意声音里带着丝毫不掩饰的讽意。
盛浮因又取出一个茶盏，为他倒上新茶，语气柔和劝道：
“我都听说了，一颗无法孵化的灵兽蛋，盛湫兴许是觉得好玩。”
不过三言两语，就挑起了盛意心底全部的戾气。
他抬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落，手撑着桌沿，直勾勾盯着盛浮因问道：
“我先入灵兽园、我先选中，可曾违背规矩半分？”
“他觉得好玩我就该让给他么？”
“你到底是我的阿娘，还是他的？”盛意忍不住低吼着质问。
盛浮因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
良久后冷声道：“跪下！”
在生养自己的母亲面前，盛意咬牙跪得笔直，不甘仰起头怒瞪，忍到双眼通红。
盛浮因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声音冰冷斥道：
“为公，你是少主，不该欺凌族中弱小！”
“为私，你是兄长，合该宽容家中幼弟！”
跪下去的力道太重，盛意膝盖传来阵阵痛意。
并不听母亲的训诫，而是反问道：
“那对于阿娘来说我又是什么呢？一个不该有丝毫情绪的工具吗？”
盛浮因被他这句话气得抬起了手，悬在半空中，又被他锋锐的眼神刺伤，久久未曾落下，手臂微微发抖。
“阿娘是想打我么？”盛意轻声问。
“意儿，事情前因后果我都已了解，你怎会变得如此顽劣？”
“你给我滚去思过崖！好好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盛意手扶着旁边的石凳起身，控制不住踉跄了一下。
“思过崖是犯错之人去的，我没错。家主大人若是觉得弟子有罪，尽管去请执法堂的长老来，弟子自当领受。”
丢下这句话，盛意转身出了海棠苑。
他没回自己院子，也没去找盛明安，而是去挖了他师父埋在树下的桃花酒。
带着三坛酒，独自去了后山的河边。
提着酒坛子猛灌了两口，喝的太急酒湿了外衫，沁出半透明质地。
他并不经常饮酒，不过几口下去酒意就上了脸，透出很漂亮的薄粉。
束发的发带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挣落，墨发随意散着，看起来格外活色生香。
盛意喝着闷酒，直到月上枝头。
从乾坤袋中取出酒杯，颤抖着手将酒倒进去，端起来先敬明月一杯。
有月影为伴，倒也不觉得孤单。
喝到夜半，听着耳边阵阵虫鸣，盛意脱力般往旁边倒下。
将脸埋在臂弯处，强忍许久的委屈，在此刻如洪水般倾泻。
泪水滴在手腕戴着的青色镯子上，阵阵潮湿让原本已经陷入沉睡中的青龙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