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荷花几人就安心在京城住了下来。
众人这日与宝玉去厂子里视察,以便根据实际操作中遇到的状况,及时改进配方。
荷花因向江楠笑道:“你看,宝玉这里多好,不用风吹日晒的。何必跟着我们受苦呢?”
“姑姑自己都喜欢这样披星戴月的生活,反倒来劝我?”江楠笑着反问道。
荷花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赵子常悄悄向她笑道:“你自己都这样,还劝别人呢!”
荷花不语,只是一味地去拧他的肉皮。
回来时,下人回说靖南公主邀请他们去做客。几人慌忙换了衣服,去了公主府上。
到了公主府,女官说公主在花园摘星阁上设了宴,又引着他们来到阁中。
到摘星阁时,里面除了公主和彩明,还有一人,他正面朝着窗子欣赏窗外的景色。
荷花、宝玉、赵子常和江楠四人忙向他们行了礼。
那人此时转过身来。众人猜不透他的身份,正要询问,他却先向宝玉笑道:“宝玉,好久不见。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宝玉闻言,不禁抬头望去:只见他穿着家常衣服,戴着头巾、散着裤腿,剑眉、星目、国字脸,比记忆中的形象似乎又高大了几分。
“冯大哥……不、不,草民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恕草民失礼之罪!”
众人见宝玉磕磕巴巴地说着话,忽然又跪下行礼,也都连忙跪下。
冯紫英忙命人把他们搀起来:“不过是家常小聚,何必行此大礼!唉,宝玉,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我还想再听你叫我一声冯大哥呢!”
宝玉哪里敢叫啊!时隔多年未曾谋面,人是会变的。以前玩的好,谁知道他现在又是什么想法?如今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宝玉可不敢造次。
荷花这才想到,原来宝玉的靠山比她还大呢!他可是太子发小啊!只是宝玉脸皮薄,不曾想着去攀附,以至于大家都忘了这回事。
冯紫英见宝玉如今这样拘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大家以前当纨绔子弟,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是多么潇洒随意!长大后,兄弟们境遇各不相同,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冯紫英只好道:“还站着干什么,你们快坐下啊!”
公主和彩明也对他们笑道:“你们紧张什么,大哥又会吃了你们!”
四人这才告了座,在下首坐下。冯紫英强拉着宝玉坐在自己身边。
席间不停跟他说着昔日相处时的点滴,宝玉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上次你来京城时,偏偏我出去打仗,不在这里——”冯紫英一边跟宝玉碰杯,一边道,“所以,这次听小妹说你又来了,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把你留下。咱们这些兄弟,如今都已各奔东西,见一面都难了!”
宝玉此时已有几分醉意,听他如此说,也伤感起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年京城沦陷,我们都差点儿死在乱军之中,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是啊,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你这些年也受了许多苦吧?”冯紫英关切地问道。
“我倒还好,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却也从中明白了许多道理。如今能养活家人,我已经很知足了。”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虽有许多遗憾、许多伤心之处,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冯紫英见宝玉如今面色平和、坚守本心,欣慰地笑了。回想以前,他虽然表面乖顺,但是满肚子装的都是不合时宜的想法。因他年纪最小,大家都把他当个孩子一样照顾。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能有今日,实属不易。
宝玉接着又跟他讲述兄弟们的近况:“卫大哥与我史家表妹成了亲,夫妻感情甚好,近来出门远游去了;韩二哥如今是我二姐夫,如今在南京住着,夫妻二人守着个小小的产业,日子过得倒也安稳;柳二哥在苏州娶了亲——”
说着,指了指荷花和赵子常,“柳二哥还与他们合伙开了个镖局,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其他人就……”说到此处,神色黯然,其他人或是身死、或是下落不明,皆湮灭在滚滚红尘中……
幼时,宝玉一心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幻想着能跟姐妹们待一辈子。哪想到,后来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冯紫英也沉默了,他这些年浴血沙场、九死一生,心境早已不同于旧时。人走得远了,有时候需要回头望一望来时的路。避免自己忘了初心之意。还好,这时他还能抓到一个宝玉。
两人不停地推杯换盏,尽叙别后之情,其他人已成背景。
散时宝玉已经大醉,只得让赵子常背着他回来。
荷花不禁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宝玉这副形象,等明日酒醒了,问着他,看他羞不羞!”
“宝叔竟与……是旧识,他也从来都不提。还有你们两个也藏着秘密——”江楠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个是太子旧友、一个是驸马义姐、还有一个是……你们这些人身上的故事真够多的。我这一趟可是没白来。”
荷花转头望着她,心道:“这孩子,来到京城后,倒越来越开朗了。连话都变多了……”
到了第二日,宝玉酒醒。荷花便去逗他:“也不知是谁呢!开头吓成那样,几杯酒下肚就忘了尊卑了。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连小曲儿都唱了两个呢!”
宝玉不禁红了脸:“我真唱了?”
荷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岂止是唱曲,还又哭又笑的呢!”
宝玉听了,越发不好意思,连忙往外走,想躲开她。
好巧不巧,贾芸有事来找他,两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我也没看路,你这会子着急忙慌地来做什么?”宝玉笑问。
贾芸一脸严肃地对他道:“刘姥姥去世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刘姥姥快九十岁的人了,必然是寿终正寝。
于是,又问他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