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中,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正往城外走去。贾家众人神色哀戚地将贾母之灵葬入祖坟。
随着贾家最后一位国公夫人的入土为安,钟鸣鼎食、一门两国公的勋贵贾家,正式成为历史。
“姑娘,下雨了,快进屋里去吧——”紫鹃撑着一把油纸伞,苦劝黛玉。
黛玉点点头,由她扶着,走到屋檐下,望着蒙蒙的细雨,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宝玉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紫鹃听了,心中一紧,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道:“姑娘,你又胡思乱想了。三姑娘不是跟你说了嘛:宝玉他们几个人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朋友,留他叙旧呢,自然得等他住够了,才会回来。”
黛玉听了,不由得冷笑:“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逃命的时刻,万般凶险之下,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走亲访友?我不过是顾及三丫头的面子,才没有拆穿她。宝玉定是出了事了,你们都瞒着我……”说着掉下泪来。
紫鹃听她如此说,知道是瞒不下去了。与其放任她胡思乱想,糟蹋坏了身子,不如据实以告:“姑娘既然起了疑心,我跟姑娘又是一条心的,自然不会瞒你。只是姑娘知道就罢了,面上依旧当作不知——二老爷和太太那边也都瞒着呢,没的让老人家操心。”
黛玉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你就说吧——”
紫鹃继续道:“当日三姑娘那样说,我私心里也不相信。偏生她们嘴都严得很,不肯说。直到有一次,我偷听到了晴雯跟芳官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就是在咱们刚走的那天,当天夜里出的事——宝玉被衙门的人抓走了,说他参与了北静王谋反的事。那韩相公和卫相公就叫众人先走,他们两个留下来救宝玉。”
黛玉听了,早已泪流满面:“宝玉怎么可能谋反,分明是有人栽赃诬陷!”
紫鹃附和她道:“可不是嘛!等到三姑娘她们登了船,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荷花那死丫头,竟也悄悄留下了……”
“她是怕回来不好跟我交待。这傻丫头……”黛玉擦着眼泪道,“如今过了许久,他们还不回来,想来是又出了变故。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起码说明宝玉现在还活着。若他死了,总要派个人回来报丧的……”
紫鹃听了,又是一叹。
不知过了几时几日。
这天,雪雁和春纤跑欢天喜地地跑进来笑道:“姑娘,好消息啊!荷花他们回来了——”
黛玉听了,忙走出去看。
只见海棠拉着荷花的手走进来。数月不见,荷花如今又黑又瘦的,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众人忙围上去,嘘寒问暖、问东问西。荷花一边走,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从乱局中逃生,怎样救了卫若兰,又是怎样千辛万苦地来到南京的。
其他人都围着她说笑个不停,雪雁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宝二爷呢?没跟你一起回来?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先去见老爷、太太了。”
荷花听了,顿时呆若木鸡:“宝玉还没回来?”
黛玉听了,急忙走到她面前,拉着她问道:“你没跟宝玉在一起吗?”
荷花结结巴巴地道:“城破之时,我们走散了……”
黛玉听了,眼前一黑,紫鹃和雪雁连忙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住,坐在桌前。
海棠倒了一杯热茶,看着黛玉喝了,又悄悄拉着荷花的衣襟,嗔道:“你说话委婉着些,别惊着姑娘。”
黛玉半天才缓过来,问她:“你从头到尾仔细说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荷花也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组织着语言说道:“姑娘你上船走后,我们本来也租到了一条货船,预备第二天启航的……”
黛玉打断她道:“这些我们都已知道,你只说宝玉被衙门抓走之后的事。”
荷花点点头,继续道:“宝玉被抓,其实是忠顺王为了要他的玉,而罗织的罪名。可我们都知道,那玉早就丢了,宝玉交不出玉来,所以一直出不来。后来,还是多亏了我——”
说着又把拾玉的经过和赵子常的相助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荷花叹道:“本来事情到此,已经告一段落了。可我们想着,宝玉身子太虚弱了,行不了路,就想着叫他养两天。这一养,又养出事儿来了……”
说着就把贾环通匪劫走宝玉,众人费力救回,要走时,偏生遭遇叛军攻城,逃难时众人走散的事又说了一遍。
众人跟着她的故事情节发展而情绪起伏,纷纷叹道:“宝玉好可怜,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罪,如今又被你弄丢了……”
荷花弱弱地道:“我也受了很多罪啊!在大观园吃了几天野草,又差点死在叛军手里……当时,赵大人说看见韩相公跟宝玉在一起,我以为他们早就出城了呢——我们带着重伤的卫相公都逃出来了,他们肯定也能出来。
原以为,我们带着个重伤员自然走得慢,他们两个会比我们先到南京,竟然还没到。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黛玉低头想了半晌,擦着眼睛道:“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累坏了,快歇着去吧。”
荷花有些不安:“姑娘,你还好吧?也不要太为宝玉担心了,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有主角光环啊!
但黛玉显然不信,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不住地催她道:“你快去休息吧。我没事。”
荷花只好退下。
原来,荷花和赵子常、卫若兰、濯刀等人,从刘姥姥家出来后,就一路往南行去。
由于卫若兰有伤在身,众人的速度不是很快,陆路走了两个月才到南京。
荷花因为深信宝玉有主角光环在身,以为他和韩琦早就逃出京城了,一定是在他们前头到达南京。没想到,却失算了。
到了南京后,他们一路打听着,找到贾家祖宅,终于与众人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