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什么章程,它怎么就来了!
叶银红满眼的困惑与迷茫,还没等她开口相问,就见婆婆抬步就往马路边行去。
她顾不得再琢磨,忙将手中准备擦拭桌凳的布巾放在一旁,匆匆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到马路边,马车正好停下,叶银红看了看马车与车夫,这不正是薛家的马车吗。
既是薛家的马车,那里面坐的多半是薛小姐的婢女和薛府的婆子了。
下一瞬,马车车帘掀开,从中出来两人,果然就是昨儿刚见过的阿萱和李婆子。
婆婆口中的章程,竟是薛家。
叶银红脑中快速思索着,却理不出个头绪。
她心里愈发疑惑,正满心狐疑的时候……
就见梁青娥上前一步,热情道:“又见着二位了,方才远远听见马蹄和车轮声,我心里就琢磨着,莫不是阿萱姑娘和李大妹子吧,快来铺子里歇歇脚,再喝碗凉茶消消暑热,有啥差事,也不急这一会儿。”
她又看向正卸马车的车夫,朗声道:“这位大兄弟忙完,也来铺子里喝碗茶水。”
林老虎和林大熊忙上前帮忙卸马车,又找了片青草丰茂的地儿,把马拴了过去。
阿萱接过李婆子手中的食盒,笑道:“大娘好眼力,咱们确实有差事,又来麻烦您老人家了。”
梁青娥忙把二人往铺子上引:“快别这么客气,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娘这里正好有东西还与你们呢。”
还东西?可自己昨儿并没有落下东西呀!
阿萱看一眼李婆子,见对方冲自己轻轻摇头,便道:“大娘想是找错失主了,咱们昨儿没少东西。”
梁青娥喊叶银红给二人盛茶水,她转身走到放置在树根处的藤筐前,蹲身开始翻找。
未几,她从中拿出两个油纸包,起身走向阿萱和李婆子。
“这是昨儿熬煮红枣银耳汤余下的红枣和霜糖,昨儿你们走的急,忘记拿了,老婆子我仔细收拾好了,一点没弄脏。”
梁青娥把油纸包放在矮桌上,伸手解开了裹缠其上的红色棉线。
红亮饱满的红枣约摸还有一小把,晶莹雪亮的霜糖还余二十来颗的模样。
阿萱眸底带着恍然,这正是昨儿熬煮甜汤时,余下的材料。
她把红枣和霜糖复又推回去,笑容更真诚几分:“留着给大娘家的孙儿吃吧,咱们家不缺这些。”
说完,就伸手打开食盒,同样是两只双耳水罐,许是因食盒高度受限,这两只双耳水罐要小许多。
白瓷篮底的水罐上,烧着俩娃儿斗蟋蟀的图案。
阿萱把食盒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摆到矮桌上,冲梁青娥笑道:“今儿劳烦大娘帮咱们再煮一道甜汤。”
梁青娥看着桌上被水渍浸湿的一个细棉口袋,解开后,往里一瞧,便问道:“姑娘是要煮五红汤吗。”
只见布口袋里,是已经泡好的红豆和红皮花生。
她又解开余下几个油纸包,果然,里面一一是红糖、枸杞和红枣。
不过,红枣都去了核,还被细心的切成了薄片。
阿萱看着桌上的东西,微笑颔首:“大娘昨儿煮的甜汤,我家小少爷很是喜爱,足足喝了一满碗,今儿还要劳烦大娘了。”
梁青娥闻言,笑的那是一脸慈爱,直言小少爷喜欢就好。
她不再耽搁,忙吆喝叶银红赶紧把凉面先都煮出来。
水已经烧开,叶银红闻言,掀开锅盖就开始往锅中下面条。
雪白面条在锅中滚了三滚后,她忙拿竹笊篱捞出,径直放进了盛满井水的陶盆里。
总共下了三锅,才终于把所有凉面都煮出来。
煮出来的面条得赶紧过凉水洗出来,这样口感才最筋道。
叶银红忙着洗面,林大熊忙去提水,冰洗凉面,一盆水可不够。
林老虎是个壮年汉子,不好往年轻姑娘跟前凑,为免冲撞了阿萱,他只埋头负责烧火。
是以,刷洗面锅这活,就被梁青娥接手了。
她自来干惯了这些活计,想着薛家毕竟高门大户,吃喝上更讲究些,已经刷干净的锅,愣是又多冲了三遍。
“阿萱姑娘勿怪,这五红汤要熬煮的起沙,得要好一会儿,力夫们不知啥时候就下工了,这些面条得提前预备出来。”
梁青娥往锅里一边倒水,一边同阿萱解释。
阿萱表示理解:“可不是这个理儿,大娘莫要这般客气。”
泡好的两样豆子梁青娥又拿水冲了冲,方放进了锅里。
她拿起装着红糖的油纸包,看着锅中的水,扬手就放了一半进去。
红枣片也细细清洗一番,借着清洗红枣片,她从袖中掏出几片枯绿橘叶,拿水一冲,一起放了进去。
梁青娥最后看着满满一油纸包的红色枸杞子,想了想,捏了几撮丢进去。
阿萱见锅盖盖上,提起的心才算放下,若这老大娘打算把这一包枸杞子也都丢进去,她一定会开口阻止。
佑哥儿将将三岁,可吃不得这许多枸杞子熬煮的甜汤。
想到一直精细养着的薛佑自小身子骨就弱,那是太热太冷、刮风下雨都要病上一场,阿萱禁不住眉间泛起忧色。
不过,好在小少爷从昨儿到今日胃口都颇不错,每顿饭都能吃的小肚子溜圆。
尤其是这老大娘煮的甜汤,他更是不用人哄喂,自己呼噜呼噜就能喝下满满一碗。
小姐还生怕他积食了,又请崔大夫来家诊脉,没想到竟一点事没有,小姐还请崔大夫开些消食的药方。
崔大夫也拒绝了,只说是药三分毒,再性平温和的药材,无病喝进肚也会坏了脾胃。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从前儿那碗解暑汤开始的,自家小姐大喜过望,心里更是认定林家人就是佑哥儿的引魂人。
想到此,阿萱眉眼间愁绪渐消,若林家做出的吃食真能把佑哥儿脾胃调理好,自家小少爷许就能一日日的强壮起来,
梁青娥把五红汤煮进锅中后,一屁股就坐在了阿萱对面。
只见她眉头紧蹙,对着两条大腿,“砰砰砰”就开始捶打起来。
沉闷声音响起,原本正专心想着心事的阿萱,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
待看清梁青娥正重重捶打自己的双腿,她一愣,忙问道:“大娘,你怎么了。”
梁青娥手下更加重力道,苦笑道:“老了,这几日日日起早贪黑往这边跑,路走太多,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李婆子闻言,深有同感,也说起家里婆婆的老寒腿,那是缝阴雨天就针扎一样疼,这两年更是走不了路,如今已瘫在床上了。
说完,开口就是劝梁青娥闲时多保养自己,家里这些活计交给儿子儿媳们就成,莫要累得动惮不得,到时后悔也于事无补。
梁青娥立刻大惊失色:“竟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