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整个世界仿佛重新洗刷一遍。
然而清凉不过半天,当太阳高悬天空时,令人难耐的闷热随之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在阳光的炙烤下,迅速蒸发,使原本就炎热的天气愈发酷热难当。
经过两日的晾晒后,田地里的泥土从泥泞湿滑,变得松软潮湿。
村民们用铁锹和钉耙刨起一块地,确定能翻耕种植后。
有耕牛的牵着耕牛,没耕牛的,自个化身大黄牛,俱上套拉犁,开始在田地里往来穿梭。
梁青娥一家也不例外,他们一边犁田耕种,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租借耕牛。
幸运的是,应承林飞鹰的那户人家在结束耕种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他去牵牛。
“草料不草料的无所谓,你们使的时候悠着点,它也会累,莫要冲牛甩鞭子。”
林飞鹰赶忙点头:“天亮叔只管放心,咱们心里有数,它若是累了,肯定让它歇着。”
有了耕牛的加入,犁田翻土更是快速,因为想着快些种完庄稼,好早些去码头摆食摊。
梁青娥从鸡蛋坛里又捡二十个鸡蛋,喊林飞鹰拎去租借耕牛的姚家,再同他家借犁耙使使。
成功借到农具后,一家子兵分两路,梁青娥和身体较兄弟们单薄些的林大熊赶牛耕种。
林老虎和林飞鹰兄弟俩轮流拉犁扶犁,负责其它田地的翻土耕种。
叶银红和秦兰花妯娌两个则是两边跑,主要负责抛洒粪肥。
孩子们也没闲着,地里犁出的杂草要捡拾,有时候还要往另一块地里传递工具、搬运种子。
农耕辛苦,每天清晨,天还未亮,一家子老老小小就分开行动,开始劳作,直到暮色降临,地里再无一人时,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赶。
终于,在五天后的一个的傍晚,最后一亩地也终于耕种完毕。
看着眼前整齐划一的垄沟,所有人心中俱猛的一松,眼中满是期待,终于,他们又能开始摆摊卖吃食了。
只要不断有银钱进账,那么距离他们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耕牛,就会越来越近。
按照先前说好的租金,梁青娥把七十五个铜子用麻线串好,又让林飞鹰扯两筐麦秸,牵上耕牛,一起送往姚天亮家里。
吃过丰盛一顿晚饭,林老虎几人迫不及待问码头出摊事宜。
借着摇摇灯火,梁青娥见众人兴奋的面上难掩疲惫,道:“先歇两日再去摆摊吧,一口吃不成胖子,亏了身体底子就不值当了。”
仨兄弟忙道:“农忙虽辛苦,然家里顿顿荤腥不断,早补过来,娘,我们想明日就去码头。”
见他们坚持,梁青娥也就止口。
听见几人兴冲冲商量着排班去码头,梁青娥转而想到另一件事。
沉吟道:“再过几日就要去服徭役了,按理该轮到老三去。”
林飞鹰脸上的笑凝结一瞬,这些日子日日想着去码头摆摊,他都忘了还有徭役这件事。
不过,确实该轮到他去,林飞鹰虽然沮丧,还是接受了现实。
他还不及点头,就听一道尖利声音响起:“娘怕是记错了吧,孩他爹是去年秋日的徭役,这次发下的是夏日役令,该大哥去才对。”
叶银红疑惑道:“去年秋日的徭役,不是因着皇帝老儿给那啥公主祈福,免除了吗,老三并没有服徭役啊。”
秦兰花冷哼一声,道:“那是我男人有福气,若今年官府免除了夏日徭役,大哥自也能躲过一劫。”
她看向梁青娥,道:“娘一向公正,原先说好挨个轮服徭役的,您可一定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办啊!”
陈秋莲生怕婆婆被说动点头,再顾不得。
上前一步,急道:“三弟妹这话岔了,去年秋日免除徭役是皇帝老儿的仁慈,和三弟本人有什么干系,你自个也说了,按规矩是他们仨兄弟轮流服役,三弟去年秋日并没有服啊,你想拿你们大哥顶上,这道理怎么都说不通吧。”
秦兰花寸步不让:“非是我男人不愿服役,而是去年免除了徭役,天意如此,怪只怪大哥运气不好。”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着等着她决断的俩儿媳,梁青娥也有些为难。
儿媳的意愿可以枉顾,然俩儿子的心思却不能不顾。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支持哪种论调,必然会伤了另一个儿子的心。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良久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老虎开了口:“弟妹说的也有道理,这次徭役就我去吧。”
“当家的,你莫要心软,这事就算说到天边,也不能说她秦兰花说的对。”
林老虎不愿老娘为难,打定主意应这次的役令,他歉疚看一眼陈秋莲,示意她莫要再说。
陈秋莲不想逆着林老虎的意思,整个人满是沮丧,抬头看到秦兰花得意的脸色,狠狠瞪她一眼。
林飞鹰见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婆娘这几日日日晚间同他唠叨,说三壮四壮越长越大,大哥大嫂有老娘偏心补贴,二哥二嫂春日来手头定大大存了一笔钱。
唯有他们三房,谁都靠不上,将来俩娃儿是吃汤喝稀,还是衣食不愁,算看他这个顶梁柱的良心了。
他为人夫为人父,自然希望妻儿吃穿不愁,因此,在秦兰花出声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
这会儿见大哥出来替他扛这些,他的心里又涌起悔意。
他既不愿让婆娘难过失望。
也不想从此坏了兄弟间的情分,两种情绪拉扯下,林飞鹰一时满心焦灼。
突然他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气,急切道:“咱们都莫急,因这事起争执的,必不止咱家,明儿打听打听别家是如何处理的,咱们依葫芦画瓢跟着做,可成不成呢。”
他话说完,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如此,他既不用愧对婆娘,也不用难以面对兄长。
秦兰花见他竟然拆台,借着昏暗光线,狠狠拧了他一把。
林飞鹰疼的龇牙咧嘴,眼睛却是笑着的,只连声追问梁青娥这法子行不行。
梁青娥不用想着怎么把一碗水端平,心里也松口气。
一锤定音:“行,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