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莲说完,迎着众人的视线,仍坐的端端正正,目光不闪不避,十分坚持。
梁青娥闻言,轻轻点头,冲叶银红道:“你大嫂的话可听见了,若碰见陈家人去铺子吃面,先收了面钱再盛饭,他们若没皮没脸混闹,就说是我老婆子的主意,只管让他们来家找我。”
叶银红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照做。
甚至,她心里还有一些期待,盼着陈家那群狼心狗肺的混蛋,能早些到铺子里讨饭,也好让她狠狠踩一踩他们的脸皮,替大嫂陈秋莲出口恶气。
陈秋莲见婆婆把事揽到自个身上,心里感念非常,看着梁青娥的神色,满是感激。
倒是秦兰花,嘴一撇,咯咯笑两声,道:“大嫂把银钱看的也太重了些,陈家那些人就算再不好,好歹也是你的娘家人,大嫂待生养你长大的娘家都如此,咱们这些半路聚头的家人,待它日大嫂发达了,岂不是更把咱们扔墙头了。”
陈秋莲乍听此言,一时又怒又急。
忙去看梁青娥眼色,急急解释道:“娘,家里的分红都是咱们自家人辛苦挣来的,我娘家人连个碗都没洗过,他们没有一点功劳,凭啥让他们白吃白喝。”
她那没心肝的亲爹后娘,还有后娘带来的儿子,和后面又生的一对同父弟妹,她一个都不喜,想起旧事,她心里仍厌恶的很。
这些铜子,她情愿抛河里听个响,都不想便宜了他们。
梁青娥冲陈秋莲安抚点头,扭头警告瞪挑事的秦兰花一眼。
冷冷道:“我倒觉得你大嫂很拎得清,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是瞧着陈家那群人吃面掏钱过意不去,尽可替他们把面钱出了。”
她凭什么掏钱,那又不是她的娘家,就算是她娘家,她也不打算做这冤大头,秦兰花愤愤闭嘴,老实扒饭。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晚饭,秦兰花见陈秋莲吃完和婆婆一样,嘴一抹,碗一放,就回了屋,心里十分不平。
她恨恨刷完锅灶碗筷,又搅和泔水麦麸去后院喂猪。
等收拾好杂事,就见小院内只余叶银红一个,在灶房点灯和面。
秦兰花心里一喜,抬步悄悄走进灶房,轻轻唤道:“二嫂。”
叶银红正专心和面,这突然乍起的声音,吓她一跳。
回头见是妯娌秦兰花,不由开口埋怨道:“你要死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呐!”
秦兰花遭一顿骂,忍气上前,含笑赔不是,道:“二嫂莫气,是我鲁莽了。”
叶银红瞅她一眼,道:“说吧,什么事值得你鬼鬼祟祟来寻我。”
你才鬼鬼祟祟,你全家都鬼鬼祟祟,她光明正大的很,哪里鬼鬼祟祟了。
只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秦兰花扯出一记僵硬的笑,道:“没啥事,就是往后我哥哥们若还来面摊吃面,二嫂就同他们说,就说娘说的,家里小本生意,不能赊账,让他们先结完面钱,二嫂再给他们盛面。”
叶银红听完,好悬没笑出声来。
这娘们方才还讽刺大嫂把银钱看得太重,眼里浑没娘家人。
结果到她,还不是一样,竟还扯着婆婆背锅。
秦兰花久等不到叶银红回应,心里就有些惴惴,轻轻推叶银红一下,道:“二嫂,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答应,当然答应,就像婆婆说的,家里的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他们起早贪黑辛苦挣的。
说是各房拿自个的分红抵扣,说到底,这些银钱,还不都是家里出。
如今这娘们不想当这冤大头,叶银红心里巴不得呢。
得到满意答复后,秦兰花心情颇好回了房。
按照二嫂说的,她几个哥哥说不准哪天就要去码头干活了,这要是每日里都去食摊吃面记账。
她婆婆又抠门,只怕分红都不够面钱,她哪里有银钱倒贴他们。
叶银红回到房,和林大熊说起这事,末了道:“你说好不好笑,她说大嫂时,那么个嘴脸,明知大嫂娘家人待大嫂不好,还说那些话往大嫂心上捅刀子……”
“亏我还当她多顾着娘家人呢,还不就这么着,按理说,她娘家待她可不薄,前儿吃晚饭,端着一碗鸡蛋羹,巴巴说是她娘特意给她补身子的,切,好似谁稀罕似的……”
林大熊困的要死,含糊道:“这不是挺好,照你这么说,她也不算是顶糊涂的人。”
叶银红听男人赞秦兰花,撇撇嘴,道:“别看她人生的亮堂漂亮,人小气的紧,一个劲抠门把家,不管是婆家的东西,还是娘家的东西,瞅见啥好东西,都只管往自个小家划拉。”
林大熊嗯嗯两声,敷衍道:“咱们村里,有把婆家东西往娘家扒拉的,也有把娘家东西往婆家薅的,像三弟妹这样,只想着把好东西往自个小家划拉的,几厢一对比,也算难得了。”
“切,这就难得了,那是没扒拉到你头上。”
叶银红说完,又忍不住笑道:“说来,你家也算是运气,不管是大嫂,还是我和你那不着调的三弟妹,在这上头,都拎得清,个个都没想着扒拉婆家,去补贴娘家。”
林大熊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这婆娘哪来的精力,敷衍赞几人几句,再支撑不住,一侧身,抱住人,瞬间打起呼噜。
…………
油菜收回来后,大日头底下晒两三日,直晒的油菜荚连同茎杆一起,干燥无比,再无半点水份。
然后就开始捶油菜,门口的树荫下铺一张大大的晒单,把沿着土坯墙晾晒的油菜,一捆捆轻微小心抱到晒单上。
直摞的足有人大腿高,再抡起手腕粗细的木棒,一下下,使着巧劲捶打。
木棒和油菜的每一次碰撞,无数油菜荚爆开,油菜籽滚落,不一会儿,墨褐色的油菜籽连同捶落下来的空荚壳,能积满厚厚一层。
梁青娥和林飞鹰轮流着捶,从吃过中饭开始,直忙活两个时辰有余,才把所有的油菜都捶完。
脱完籽粒的油菜杆收到柴房,空壳荚是引火的好材料,也不能浪费,堆放在柴房一角的草垫子上。
收拾完油菜,天已经到了四月底,越发热的南风几天功夫,就把原先尚泛青的麦子,吹的金黄一片。
梁青娥和林飞鹰趁着这段时间,把家门口的地泼水刨开。
又洒上碎麦秸和清灰,二人先拿石头夯一遍,又用石磙一圈圈碾压平整。
直忙了三两日,才把碾麦子用到的打麦场忙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