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即安在半跪了很久,直到双膝彻底失去知觉,她才踉跄的站起来。
樊斌一直站在旁边,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上前打扰她,只得在一旁静静等待,如今见女人站起来,他连忙上前搀了一把。
即使是站起来,沈即安的眼睛也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梁柏的面容,她顿了好久,直到樊斌将那片白布重新覆盖住那苍灰色的脸,沈即安才敛回目光。
“他叫梁柏,是骞城医学世家梁家的公子,此番前来这里,是……来帮他的。”
樊斌点了点头,拿出纸和笔记录着她的话,待一切了解完毕后,他带着沈即安走出太平间。
“按照规定,与案件相关人员须在此地停留三十天,辅助我们做好案件收尾工作后才可离开,所以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
至于你哥哥的尸体……很抱歉,由于离爆炸点太近,只找到了一些随身物品,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五楼的检验中心看看有没有你哥哥的遗物。”
“谢谢。”
沈即安眼球微动,说谢谢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整体看起来像个毫无灵魂的木偶。
“节哀顺变。”
樊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叹息一声,说些客套的话语。
“谢谢。”
沈即安机械般应声。
“可以联系刚刚那具尸体的家人过来处理后事了,拖太久不好。我还有公事,就不送你去病房门口了。”
樊斌说完又朝她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沈即安有些茫然了。
短短几天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梁柏死了。
明明昨天他还在飞机上同她讲话,明明他是个局外人,可今天,他就躺在那个冰冷的太平间内,等人去认领他的尸体。
他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如此轻易葬送了他的性命。
……
梁家人在赶来的路上,骞城暴雨,他们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所以,梁柏的后事是沈即安办的。
办的悄无声息。
殡仪馆内,是沈即安有生以来第二次,看到焚烧过后残余的骨头。
那些骨渣被送进操作间粉碎,不多时,再送到她眼前时,便成了纯白的骨灰。与沈即安见梁柏的大多数时候一般,洁白,干净,不染尘埃。
是了,作为医生的他,常年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
沈即安掏钱买了最贵的骨灰盒,盖子盖上的那刻,她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
“梁医生,你现在变这么小,你看,我一只手就可以拖住你了。”
“梁柏,你走那么快,陆致南醒了肯定会揍你的,我反正是不会拦着的。”
“说话啊,不说话就去九重影砸你场子。”
沈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骨灰盒出来的,天上不知何时飘起蒙蒙细雨,她将骨灰盒紧紧护在胸前。
阶梯的转角处有个花店,此时店主正吃力的将店外的花往里搬,她的眼神定住,随后迈进花店,买了一大把白黄绿的花。
“梁柏,以前都是你送我黄白相间的花,这一次换我送你。”
空无一人的病房,沈即安将盒子端正的摆在桌上,伸出白皙的手指抚摸着上面的照片。
那是梁柏的证件照,她在医院官网上下载下来的。照片中他一身白衣,嘴角微微勾着,整个人阳光又利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害你到这般地步……”
沈即安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哭了,到底为什么这么难过她也无从得知。
她只是觉得,梁柏短暂的一生都在救死扶伤,如今这样,何其无辜。
“夫人。”
房间的门忽然打开,林绎踌躇着从门口走进来,神色带着些戚然。他的视线缓慢的落在桌上那方四角骨灰盒上,震惊从瞳孔深处散开,
“梁医生他真的……”
“梁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可以接他的骨灰回国。”
林绎震惊于梁柏已经死亡的真相中久久不能回神,随后他上前一步,慢慢屈膝,朝骨灰盒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沈即安看到,林绎起身时,眼下残留有有未干的泪痕。
“事件分析,出来了吗?”
出事时,她和林绎都没有在现场,唯一知道内情的樊斌要遵守保密条例,唯一知道真相的方法,就是事件真相分析的卷宗。
“下午出,届时会公开。”
林绎低沉着声音开口。
“他……怎么样了?”
这两天,沈即安大多数时间都守在陆致南病房外,若不是她太累了晕倒在外面的座椅上被樊斌送到隔壁病房,林绎都不知道沈即安来了。
“总裁的生命体征还不平稳,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
沈即安的眼神落在林绎身上,片刻后,她看着林绎,认真说道,
“林绎,你明天就回国吧,铂爵需要你,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说完,沈即安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又补充道,
“铂爵是陆致南的全部心血,若是此时出了问题那真的就全毁了。你是他信任的人,公司交给你处理,我放心。”
她眼里流露着真诚,许久之后,她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紧接着林绎点了点头,
“好。”
他答应了。
“谢谢。”
沈即安慢慢躬身,结实的朝林绎鞠了一躬。
下午两点,樊斌找到沈即安。
“抱歉,今天才能向你说明情况。”
“没事。”
沈即安摇摇头。
“能大致猜出一些。”
根据当时人群中的说法结合着樊斌透露的几点细节,她大致猜出当时的情景。
两人和谈以失败告终,沈从砚为了逃脱使用武器,却导致陆致南重伤、梁柏死亡,警方见状直接采取反制措施,炸了犯罪集团整条船。
她想……当时的情景大概就是这样了。
樊斌打开文件,一本正经的念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沈从砚确实属于犯罪集团的高等团伙。”
那声音掷地有声,每说一字,沈即安心就凉一分。
“但这次的意外的责任,并不在沈从砚。”
“什么?”
沈即安头倏然抬了起来,她眼中闪烁着些许迷茫,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和谈初期原本很顺利,可犯罪集团的船上不知是谁使用了武器,那枚炮弹直直的朝着陆致南发射,关键时候有一个人影从侧面扑了上来,替他挡了一下。那个人,就是梁柏。
我们的狙击手说,发射导弹的人是个黑皮肤的人,那人正叫嚣着要与我们同归于尽时,犯罪集团的船突然就炸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