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婋的位置正好对着张老者的侧脸,加上面部的皱纹,那条疤蜿蜒的让人揪心。梓婋自觉有些失态,下意识地端起茶杯,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洛川见梓婋脸色有变,便笑道:“王姑娘休听我师父的玩笑话。船上的下人是哑巴不错,不过都是生来如此。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世代为商。生意场上斗争多,机密事也多。家祖为了在生意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故所用仆人多为聋哑之辈。”
梓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梓婋突觉下面的话不妥,便刹住了口,不好意思地看了洛川一眼,羞歉地笑了一下,低首不语,气氛顿时有些僵。
岑洛川扯开话题:“姑娘,抱歉得很,家父病危,我急着赶回去......”洛川不好开口,梓婋懂他的难处,就道:“公子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怎么敢再劳烦你呢!待到了杭州......”
“到了杭州,我会派人送姑娘回家!”洛川道。
“啊!?”梓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顿时一热。
“姑娘是金陵人氏,可听口音怎么不像呢?”一个冷冷的声音让梓婋心中的温热顿时消失。
“张先生有所不知,我自小随父母在外,口音都被混了。”梓婋回答的镇静,天衣无缝。
“哦!不知姑娘此次回乡投奔谁呢?”张老者追问着。
梓婋道:“父母去年都离世了,老家只有外祖了。哦,恕我无礼,我要去看看我的妹妹,就不打扰了!”说着就从容地退了出去。
“这女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啊!”张老者待梓婋走后对洛川道。
“是不简单。”洛川点头道。
张老者站起来道:“说得越多错的越多,这姑娘深明这点,才避开了我们!”
“老师,你还觉得他是二哥派来的吗?”洛川也站起身。
张老者道:“还不确定。但我们也要小心点。老庄主病危的消息是三天前传到我们这儿的,这会儿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二公子经过这几年的经营,肯定是万事具备了,只等我们回去自投罗网。洛川啊!现在不是考虑该不该争的时候,而是该怎么争。你为人处事,仁慈有余,刚猛不足,我真是担心你啊!”
洛川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师父,你放心,一切我心中有数!”
梓婋进屋的声音吵醒了书意书语。梓婋将现在处境对姐妹俩说了。书语道:“姐姐,听你这么说,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
梓婋点点头道:“暂时是安全的。看他们的神色,不知是什么原因,似乎对我们有所顾忌。一切等到了杭州才能再作打算!这段期间,你们要养好身子。”
书意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梓婋笑道:“我没事。最主要是你们,你们喝的江水比我多得多,肺受了凉,得好好养着!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书意书语点头以示知道。
出了书意书语的屋子,梓婋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来到甲板眺望远方。
清冽的风像一群飞鸟,争先恐后地钻进梓婋的披风,她好像就要飞起身来。还没好好地看看这条救了她又差点毁了她的大河,看不到边际,只是茫茫的水域。时间久了,就会有一种错觉,天不再是天,而成了水面,水也不再是水,却成了天。
“这是世间最大的河吗?”梓婋心中不禁问道,秀美的凤眼禁不住江风的劲道,但从半眯着的眼中却射出两道坚毅的光,过往不停地闪现在脑海里。看着滔滔东流的水,梓婋仿佛被这股力量感染了,披风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她想握紧,却握不紧。好像一股力量会从手心喷射而出。汹涌的江水,咆哮而东,梓婋从心底喊出了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拿回我的一切!”
“吁——!”情绪的发泄让她平静下来。江水依旧涌动,但是心已经安静。想想麻烦事还不少呢!时至现在,她还没弄清岑洛川到底是什么人,那套什么为保密而使用聋哑下人的话,骗鬼的吧!从师徒俩的态度来看,双方是互不了解的。这样便好,既然双方都有顾忌,短期内会相安无事,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真的要先和他们去杭州么?到了那儿,会安全地踏上回金陵的路么?不知道,不知道!现在的梓婋真有一种困顿不堪的感觉。
风带起层层波澜,而梓婋却像个泥人,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披风鼓动,翩翩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