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向来有着严格的家规,其中一条便是从女子怀孕直至生产后的满月期间,其丈夫不得与妻子同房。
自那个夜晚得知周燕卿怀有身孕之后,身为丈夫的林恩典便谨遵家训,搬到了另外两位姨太的房里歇息。
起初的日子对于周燕卿来说着实难熬,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身旁空荡荡的床铺总会令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和孤单。
然而,每当她轻轻抚摸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那里面正悄然成长着一个小生命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慰藉便会涌上心头。
渐渐地,周燕卿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腹中胎儿身上,满心期待着新生命降临的那一刻。
每天,她都会细心呵护着自己的身体,生怕自己有个闪失,就像在暹罗怀的那个孩子一样,随时会离开自己的身体。
从得知自己怀孕后,周燕卿便一步也没踏出过西厢房。
她整日将自己困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而在这期间,府上那位向来痴迷戏曲的老祖母可遭罪了。
以往只要她老人家戏瘾一上来,必然会唤周燕卿前来献唱几段以解其馋。
然而如今,周燕卿因有孕在身,这房门也不住一步,这可就急坏老祖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桃花临时顶上,权且过过戏瘾。
可是,自打听过周燕卿那婉转悠扬、余音绕梁的唱腔之后,桃花的曲在老祖母听来简直如同嚼蜡,完全入不了她的“法耳”。
无论桃花如何卖力地演唱,老祖母总是觉得缺了那么点儿味道,难以尽兴。
于是乎,在周燕卿怀胎的这漫长的九个月里,府上最坐立难安、度日如年的人,非这位对戏曲无比挑剔的老祖母莫属了。
终于到了周燕卿临盆的这一天。
昨夜半夜开始,周燕卿起初感到还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阵痛。
恐怕是要生了!
这一下,瞬间打破了林府往日的宁静。
她赶紧让贴身丫鬟彩蝶去喊醒睡在隔壁东厢房二姨太房里的大少爷。
不一会,林恩典披着斗篷,和二姨太一前一后走进了东厢房。
紧接着,大少爷便命令彩蝶到飞鸿堂去禀报父母,又让家奴赶紧去把稳婆庆婶找来。
一时间,整个林府上上下下全都忙碌了起来。
丫鬟们匆匆奔走于各个房间之间,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拿着毛巾;
家丁们则忙着搬运各种可能会用到的物品,唯恐有所疏漏。
然而,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逝,整整过去了一个晚上,尽管家人们都在焦急的期盼之中。
但除了周燕卿的肚子时不时地传来一阵疼痛之外,却始终没有出现即将分娩的明显迹象。
钱庄的工作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把三姨太分娩的事交代给大少奶郑氏后,林恩典便跟着父亲到钱庄处理事务去了。
此刻的周燕卿,正虚弱地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那一阵阵时有时无的腹痛,就像潮水一般。
时而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其中,令她痛苦不堪;
时而又如退潮般渐渐散去,让她得以稍稍喘息片刻。
如此反复无常,直把这位平日里娇柔温婉的三姨太折磨得精疲力竭。
这段时间,大少奶郑氏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有了变化。
月事也已经有两个月未来了,这肚子里,应该也在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吧。
只是这个好像跟以往不同,她没有呕吐,也没有疲倦。
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阳光逐渐攀升至天空中央,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直至日头高悬于头顶,已然到了正午时分。
就在此时,原本宁静祥和的紫月轩内却突然掀起一阵骚动。
丫鬟彩蝶如一只穿梭花丛的蝴蝶般,脚步匆匆地来回奔跑,忙个不停。
她时而快步奔向厨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清水;
时而又在稳婆的指挥下,转身急匆匆地冲向衣厨,拿出一沓柔软洁白的棉布巾。
床榻上,三姨太正在承受着分娩之痛。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她紧咬双唇,双手死死攥住床单,用尽全身力气与腹中胎儿一同努力。
一次又一次,在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之后。
终于,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清脆悦耳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整个房间瞬间被喜悦所填满。
刚刚经历生产折磨的三姨太此刻已是满身汗水淋漓,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虚弱得近乎虚脱。
这个新诞生的小生命,便是林恩典的第二个女儿----林洁莹。
稳婆帮婴儿擦弄干净,抱到了三姨太怀里。
已经有气无力的三姨太,看到犹如小猫一般大的,粉雕玉琢的婴儿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想要起来抱孩子。
突然觉得下身有一股暖热的东西涌了出来,瞬间,鲜红的血染红了粉色的床单。
“这……这是怎么啦?”
第一次生产的三姨太掀开了被子,看到床上的这一幕,吃惊地问稳婆。
稳婆侧头一看,吓得连忙呼唤了起来。
“彩蝶,快啊,去侧院请五少爷过来。”
看到稳婆紧张的模样,彩蝶也是吓了一跳,撒腿就朝侧院跑。
跑出花园,碰到正好吃完午饭的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朝着紫月轩来。
“彩蝶,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二姨太先看到了满脸慌张的彩蝶,大声问道。
“大少奶,二姨太,不好了,三姨太生好二小姐后,突然出了好多血,把床单都给染红了。”
彩蝶刚才就站在三姨太周燕卿的床边,在她掀开床单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这么严重啊?赶紧去请五少爷。”
听到周燕卿产后大出血,郑氏和石氏都清楚,这事可大可小。
她们俩说完,急匆匆跑向了紫月轩。
紫月轩的西厢房里,稳婆庆婶正在紧张地朝周燕卿的身下垫棉布,脸上布满了忧伤。
“大少奶,二姨太,三姨太产后大出血,现在怎么止也止不住,你们看三姨太,都快支撑不住了呢。”
庆婶手忙脚乱,一边垫棉布一边哭着说。
“赶紧地,来人啊,快去钱庄禀告大少爷。”
还是二姨太镇定,她走出了紫月轩,朝着花园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