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笑道:“左都侯也太看得起我们二人了,我等只是阎大人的贴身护卫,何来官职一说。”
在军营时他们可称之为前后将军,是阎将军的副官,但当阎大人离开军营后,他们就是普通的贴身护卫而已。
周石知道这是自谦,他语气满是敬佩之意:“若没有真本事,怎能够格做阎大人的护卫。”就比如他,连给阎大人提鞋都不配。
正说着,不闻脸上终于有了波动,他放下环在胸前的双臂,迎上前去:“大人。”
周石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退到旁边,眼睛只敢盯着那双祥云靴,“卑职见过阎大人。”
祥云靴停下,阴冷嗓音从头顶响起:“周大人不去巡宫,在这作甚?”
“属下……属下这就去。”周石行礼后匆忙转身离去。
不闻冷睨着不语,嫌他多嘴:“你若是害人家被削了职,良心不会痛吗?”
不语耸肩,“又不是我喊他过来的。”
“大人,我们去哪?”不闻掀开轿帘。
阎无极微微俯身,进了轿子,“去京兆府。”
想必这时张义示也该复验完尸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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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
张义示正翻找着百草集,他验出刘源光夫妇二人是身中了天仙子的毒,才见幻象以至于行为癫狂。
可单靠这一种毒,不会让人必死无疑。
而且这二人的肢体皮肉痉挛的很厉害,腑脏也均有出血点,许红郦甚至口吐黑血,这些症状并不是因为天仙子引起的。
据刘府家仆所说,许红郦用过午膳后就头痛难忍,他们便想用马车载她去附近的悬壶堂找郎中。
谁知刚出了府门,她就如同见鬼般疯癫,行为异常,接着就和刘源光一样,自己死死的掐住脖子,直到咽气。
而且最恐怖的是,二人脸上皆挂着狰狞的表情,乍看像是在笑一般。
张义示猜测,凶手用天仙子只是为了让刘源光夫妇二人产生幻觉,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从而达到像是恶鬼取命的目的。
至于真正取命的,其实另有其毒。
他嗅到许红郦吐出的黑血中有极大的苦味,凭借自己多年验尸的经验,应是胡曼藤或番木鳖的毒草。
可胡蔓藤服后会导致肢体麻木无力……
张义示想的出神,全然不知身后站了人,直到杜不庸咳嗽一声,他才猛然转过身来。
他眼神略过杜不庸,直直地望向后面:“阎大人!”
杜不庸:“……”哇,真稀奇,他堂堂京兆尹竟连仵作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阎无极颔首,问道:“可验出什么了?”
张义示便将自己方才的推断讲了出来。
听到这番推论,阎无极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那他们二人究竟是中了何毒?”
张义示思索片刻,笃定道:“下官以为应是番木鳖,因胡蔓藤会使人肢体无力麻木,若是中了这种毒,恐怕他们用不出那般大的力气来掐死自己。”
“番木鳖……”阎无极喃喃道:“不就是马钱子?”
“是的大人。”张义示点头。
不语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张仵作可真厉害。”
不闻也认同地点点头。
张义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这都是下官职责所在。”
“可他们二人所用的饭菜里没有毒啊?”杜不庸摊手,从望月楼找到的香炉里也只有天仙子一种毒。
“这……”张义示皱眉,不知该如何解释。
阎无极解释:“不一定是当时所吃的饭菜有问题,番木鳖的毒发时长会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而不同。”
“对,像刘源光正值壮年的男子,毒发时长会久一点,也许他是在府中中了毒,但却是在望月楼和天仙子一同毒发。”张义示如梦初醒。
阎无极望向杜不庸,眼神不善:“杜大人,您应该还没有撤掉刘府的官兵吧?”
按理说他身为京兆尹,做事不会轻率才是。
“当然当然,许红郦的案子尚未侦破,刘府自然要严加看守。”
杜不庸暗自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实在是琢磨不透,为什么一被阎大人的眼神盯着就会莫名心虚,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如此便好,杜大人,劳烦你现在去将刘府的所有家仆都审问一番,有嫌疑的全部带回京兆狱,尤其要注意他们的贴身护卫和婢女。”
能做到悄无声息下毒,定是贴身之人。
杜不庸忙应是,转身离开。
张义示递上验尸甘结,“阎大人,这是验尸甘结,请您过目。”
阎无极接过,仔细阅后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对张义示来说是最美妙的夸赞,他蓦地涨红了脸,垂首偷偷抿嘴笑着。
“大人的眼光向来不会出错。”不语骄傲地扬起下巴。
“今日劳烦张仵作了,对了,”阎无极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从袖袋里摸索着,拿出两张请帖,语气略显生硬,
“两日后是我的接风宴,若是你得了空闲,还请你去阎府赴宴,另外还有容广白的请帖,你帮我捎去给他。”
张义示受宠若惊,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颤巍巍地接过,“大人,您真的邀请我去赴宴吗?”
他可是一个不祥的仵作,又脏又臭,身份低微,怎么能和阎大人扯上关系,岂不是会让旁人笑话大人。
阎无极挑眉,唇角带笑:“当然,此案若没有你的帮助,不知还要拖多久,能让我顺利办得这接风宴,张仵作你功不可没。”
“大人不怕旁人说闲话吗?”张义示轻抚着请帖上的烫金花纹。
阎无极嗤笑:“我的风评也不比你好到哪去。”距离被骂的最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他早就不在意了。
见他还是面露难色,阎无极也不再强求,转身离开了殓尸房,“若你怕被人说闲话,也可以选择不去。”
不,他才不怕。张义示猛然抬头,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一定会赴宴的,阎大人!”
阎无极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身影随即消失在他的视野。
欣喜过后张义示犯了难,既去赴宴,定要准备贺礼才行,可自己根本不知道阎大人喜好……
阎府
回到府后,已是戌时五刻。
如意已备好热水,阎无极挥手屏退要来侍候的婢女。
而她们也早已习惯,应声后便默默退下,并掩好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