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只白了一角,陈刚那乱七八糟的脑袋里,总算整理了个七七八八。
“不吵吵了,夜深了,各回各家睡觉吧,别耽误了明儿个出工。”
陈刚揉着眉心,尽力把场面发展控在自己手里:
“等天亮了我会去县里叫人下来查,这事儿先暂时就这样吧。”
他亮出和稀泥缓和事态的态度,实则是心里不想得罪这些迟早要回城里的知青们。
为啥?
因为已经恢复高考了。
这些读书人,以后大概率是进公家单位,直白来说就是官。
所以为了村集体的利益,正义不重要,现在不得罪以防止未来他们不来给村里穿小鞋才最重要。
“至于林大娘受伤的事儿,由队里出医药费和营养费,养身子期间不出工也不扣分,按一天5个来算底分。”
他这话一说出来,有些村民又不乐意了:
“队长,你咋能这样呢?不是咱不乐意林大娘能好起来,而是冤有头债有主。”
“要是队里承担了,这不明摆着就是让村里所有人去担这责任吗?换句话说就是让咱们承认是咱们干的坏事?”
“咱老老实实庄稼人,凭啥背这黑锅呀?”
一旦有人带头,嚷嚷声又起。
可给陈刚头疼坏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怪在他之前跑了十几个生产队队长。
还以为村民推举他,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原来就是个处理鸡毛蒜皮的打杂的。
“咱不需要队里负责,”林默也说道:
“就算一分钱不赔咱也认,咱就要个公道。”
吵吵嚷嚷间,已有困得不行的村民陆续悄摸离开了食堂。
苏筱筱和苏木匠其实也早就过来了,一直在后头听着。
期间好几次,苏木匠想带着闺女回家,可是苏筱筱不乐意走。
其实林大娘被打的事儿,她跟苏木匠可能看见了。
几个小时前,由于队里突然多了一千多斤鱼要安置,父女俩在队里忙活带人编织窄口竹筐,忙活到了二半夜。
疲惫的回到家时,父女俩偶然瞥了一眼村道,瞧见了林大娘走在村道上,但是他们不知道林大娘是特意来他们家的。
这一瞥,瞧见了林大娘,也瞧见了林大娘身后跟着两个人。
还以为是顺路,就没多在意,进屋关上门之后就吃饭歇了。
哪想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才知道,那俩人居然不是顺路的,而是故意跟在后头找机会伤人抢劫的。
虽然没看清脸,但是苏筱筱看清了那两个人的头型轮廓。
村里男人都是剃得利落板寸,而那俩人头发很多,一个梳着撇刘海,一个脑袋形状圆圆的。
扫视那堆知青,撇刘海只有许镇庭留着。
圆脑袋,是那个叫王健的。
“回家。”
苏木匠拽着闺女,冷声命令般地催促。
却说不动也拽不动。
无奈的苏木匠只能开启讲道理模式:
“闺女啊,那些知青虽然是读书的,但是刚才你也瞧见了,那嘴脸多吓人,张嘴就来就算了,还说卖人就卖人,一点情义都不讲得。”
“咱要是站出来指证,他们这么多人,敢这么嚣张肯定是因为有背景,是咱得罪不起的。”
“得罪了会报复咱家的。”
父亲的话持续动摇着苏筱筱的心。
她实在做不到违背自己的良心。
“爸,不能这样……”
苏木匠的火气也被惹上来了,他压着嗓子又训斥道:
“你还看不出来吗,连队长都在护着他们,咱们就是个小老百姓,小蚂蚁似的,一下就能被碾死了。”
“出了这头,还过不过日子了!”
“走!”
懒得再跟闺女多费口舌,苏木匠决定蛮力将闺女拽回家。
苏筱筱被拽着就要出了食堂时。
最终。
她开了口,声音还不小:
“我知道林大娘是谁打的,我看见了。”
话音一出,苏木匠的心突然如坠冰窖,冷的像结了冰。
而食堂里也一瞬间鸦雀无声,纷纷回头看向她。
林默也茫然回头,见是苏筱筱,他心里期待的静候后续话音。
苏筱筱先瞅了一眼陈刚的脸色,果然如父亲说的一样,他在黑着脸瞪自己。
就在勇气即将漏光之前,她略微颤抖着话音说道:
“我看见是谁打的林大娘。”
“林大娘走在村道上,她没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两个人。”
“一个是撇刘海的,一个是圆脑袋的。”
听见这话,村民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望向那堆知青。
“撇刘海?这不就许镇庭一个吗!”
“圆脑袋的是这个王健?不是陈新?”
陈新还在愤怒地自证清白,忽然间清白回来了,他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他的两鬓剃得干干净净,不仅跟圆沾不上边,还是方的。
回过味儿来之后,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为啥王健那么着急的把伤人抢劫的黑锅往自己身上推。
“我你个婢娘的!原来是你干的!想让我背黑锅!”
气的陈新直接朝王健扑了过去,骑他身上就是一顿左右勾拳。
“哎呀!”王健给吓得吱哇乱叫,抬手左挡右挡:
“庭哥救我!”
在村民们看来,该主持公道的时候陈刚屁没一个,现在他却十分上心地站出来了:
“都别吵吵!住手!”
到了他不得不主持公道的时候,在村民气愤上头闹出大事场面失控之前,他只能硬着头皮故作生气道:
“先把他们俩捆上!明天天一亮就交到县里!”
陈新深刻地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儿,此刻,他恨意浓浓地瞪着所有抛弃他而抱团自保的知青:
“哪能只捆他们两个,偷兔子的事儿他们所有人都有份儿,我亲眼看见的!”
“连我也捆!”
既然这么无情的背叛,那就抱着一起死。
“陈新你疯了你!凭啥全捆!”一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的姜颖,此刻火烧到身上了才开始急。
陈新冷笑:
“都知道兔子是偷来的,却都分赃吃了个脑满肠肥,凭啥不捆?”
一时间,场面变成了知青们的窝里斗。
村民们也不客气,摸过来绳子就把这十几个知青全捆扔到了食堂库房里。
林默从鸡飞狗跳的食堂回到家,老娘已经醒了。
她没察觉到林默回来,只是感觉身上很冷。
下意识的将仅有的一床棉被都裹自己身上,裹完之后又想起身旁的小闺女没被子盖了,又拽一半出来盖回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