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咨询的,是如何能治秦关的罪,”
“因为,”老何认真地望着徐如意,“你确定,你爸妈,不是因他而死,不是什么不及时抢救,过失导致死亡,都不是,你爸妈,完全是被他害死,蓄谋的,故意的,双双害死。”
仿佛一记闷拳狠狠砸在心上。
徐如意不动,但她的双手死死抓着皮包的带子,她的目光平静地望着湖面,但眸子里射出的光森寒而痛楚,紧咬的牙关更是在苍白的脸颊上鼓出两块棱角分明的隐忍的凸起。
老何鼻子陡地一酸。
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妻子,不,从法律上来说,应该说是前妻了,但是在老何心里,她永远都是妻子——在妻妹出事后,妻子被巨大的痛苦击倒,但很快,她站起来了,那么瘦弱的她,成了家庭的顶梁柱,她坚强地照顾岳父母,照顾孩子,她无声地扛起了那个家。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这般咬着牙,捏着拳头,眼底里燃烧着痛苦和愤恨地告诉他:“无论如何,志胜,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那个畜生给小羽偿命!”
可是,他没有做到。
证据不足。
短短几个字,再简单不过的字,却如同生生在他和那个畜生之间划了一道银河,让他只能无奈地无能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潇洒离去。
这大概也是徐如意当时的感受。
老何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都说办案不要掺杂个人感情,可此刻,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这个姑娘。
心里知道双亲被丈夫害死,却被专业人士告知,打官司一定输,无论如何都赢不了,无论如何都治不了对方的罪,这是什么滋味?
亲眼看着残害至亲的仇人潇洒自由地生活,那滋味是煎熬,是折磨,是在心上插一柄刀,每日每夜地搅动。
一如自己。
老何一声叹息,目视前方平静的河,推开心头翻腾的痛苦,再次冷静地梳理案情。
“你妈妈突发急病,你和你父亲从未怀疑过秦关,所以那两年,你们感情仍旧甜蜜,但是,你父亲在无意中撞见秦关和戚敏的婚外情后,再回头看你妈妈的出事,就品出不对了,”
“好好的人,手术后恢复情况一直不错,却无端的突发脑溢血死亡,偏偏还是在秦关跟前,”
“你已经不信秦关的说辞了,于是你开始去着手调查,调查你妈妈出事当日,究竟去过哪,跟谁联系过,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老何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三个月前,你去雅朵酒店查询秦关两年前是否入住,酒店监控拍下了你,”
徐如意仍旧不动。
她昂着头,咬着牙,什么也不看,只木然地看着前方——河那边便是爷爷奶奶家,推土机早推掉了那个家原有的模样,但是,家,一直在她心里。
她的至亲,宠她爱她的爸爸妈妈,为他们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即便真相被剥开,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在酒店当然没查到秦关,他是个律师,他打交道的都是各种案子啊,当事人啊,证据啊,细节啊,他怎么会那么傻,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房,给自己的出轨留下痕迹呢?”
“是的,你最终还是查到了秦关的开房记录,秦关的名字没有,但是你发现了另一个名字,”
何珺珺。
老何抽出了另一张照片,何珺珺的照片。
“你找到了这个女人,我很好奇,于是我也找到了她,就昨天,我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从何珺珺嘴里,老何知道了施杰——这是秦关某个案子的当事人兼“好朋友”,这家伙身上背着好多案子,目前正在监狱服刑,老何不眠不休,硬是将施杰所有的案子全翻出来了。
“这小子是个混混,不到二十岁就犯案,诈骗,寻衅滋事,什么事都有,秦关接手的,是施杰涉嫌强奸一案,”
当然最终施杰胜诉了,有证据显示,被害女性私生活混乱,有过收费约会异性的经历,甚至还主动勾引过施杰。
“总之,不管秦关用的是什么法子,这个案子他赢了,施杰便介绍何珺珺,成了秦关的情人,”
“而你妈妈突发脑溢血那天,何珺珺和秦关就在雅朵酒店偷情,正确地说,是被你妈妈当场抓到,”
老何望着徐如意僵直的背,“何珺珺承认了,她说了,秦关打开门的时候,你妈妈,就站在门口,你妈妈当时,气得,气得发抖,”
徐如意仍旧不动,心脏似乎被滚烫的沸水浇过,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呼吸几乎停滞。
午夜梦回时,她无数次梦到妈妈,妈妈流泪,妈妈焦急,妈妈愤怒——那一幕,妈妈如何不气?她最爱的宝贝女儿,唯一的宝贝女儿,竟交付给了这样一个无耻混蛋!
“何珺珺后来也知道了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她其实对此一直很内疚,虽然秦关告诉她,你母亲死于疾病,但,她还是觉得你母亲的死,她有责任,也正因此,她后来才会和秦关断了,”老何扭过头,看着徐如意,“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毕竟,你已经见过何珺珺。”
是的,徐如意找过何珺珺,调查妈妈的死因,必须会找到何珺珺。
她发现,那个女人和戚敏完全不同,那个女人一开始是拿了施杰的钱接近秦关,后来却是真的爱上了秦关,直到被当场捉奸,知道秦关岳母气死,她再无颜面继续。
“当然,你找过何珺珺这事,也只是我的推测,”老何苦笑,“因为,何珺珺压根就没见过你,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