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你看这地头怎么样,你鼻子比我灵,闻闻。”
疯子坐在城中心那座最高的漆黑通天塔顶俯视着下方,漆黑夜空画布遮盖下,璀璨灯火在城里各个地方升起点亮着同样黑暗的大地上为数不多的地界,熙攘人流为它注入着生机活力,人声鼎沸点缀它的鲜活。
“没啥味,清汤寡水的,也就浮了点能吃的沫子,”疯子绷带下的右眼动了动,“你瞅瞅你挑的啥地,咱哥俩跑这么久就这?”
“得了得了,蚊子肉也是肉,找点干粮带着好了。”
疯子勾着身子朝下看了看,直直的落了下去,没入塔底的一片影子里消失不见,而周围的人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一会,疯子从一条漆黑的小巷里走了出来,站在挂满灯花的街道上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轻松地在人群里慢慢走着,感受着热闹的氛围,颇为轻快。
疯子跟着人群走在街道上,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这里的东西很是新奇。
“老狗,不说别的,这地方还有点意思哩。”
疯子嘿嘿笑着走到一个小摊前,看着摊主拿着手上的容器来回地在面前的黑桌上勾画着,不一会用一根竹签挑起一条活灵活现的龙。
“老丈,这是什么玩意?”
那白发老人摊主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疯子,笑着说:“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我这是糖画哩,小哥要不要买一个尝尝,老小子我卖了几十年了。”
“那我要两个。”
疯子颇为惊奇地从老人手中接过两串糖画,拿在手中上下打量着。
“小哥,老小子我概不讲价,两串一共三文钱,嘿嘿。”
疯子正思索着要怎么吃这两串糖画便听到老人说道,他凝睛便看到了那张小黑桌的桌边放着的钱币,仅剩的左眼咕噜一转,便笑了笑翻手从袖里掏出一个和桌上一模一样的钱币递给老人,老人接过钱币看了看。
“小哥,这可不够啊,您这才一文钱,”老人指了指手里的那钱币,竖起三根手指,“老小子方才说的是三文钱,您大抵是没听清吧。”
疯子挠了挠头,问道:“老丈,那三文钱长什么样?”
老人愣了愣,不忍捧腹大笑起来:“小哥您莫不是在耍我,这哪有什么三文钱?”
“那你为什么要三文钱,没有三文钱还要三文钱。”
老人扶着摊子笑了好半天这才缓过劲来说:“三个一文钱不就是三文钱,小哥您莫要耍老小子了。”
疯子又翻手从袖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钱币放到老人桌上,转身拿着糖画就走。
疯子坐在横穿城里的那条河畔边,手里拿着两串糖画发呆。
“老狗,这玩意怎么个吃法啊。”
“你问我我问谁,闻着就没点味,这我也吃不来。”
疯子晃了晃糖画,正发愁着,便看到一艘舫船从面前的河上划过,船上一个穿着金碧的中年男子在一片莺歌燕舞中张嘴吃着一旁女子喂来的葡萄,疯子就这么看着他们的船在载歌载舞中驶去。
“老子知道怎么吃了!”愣了好半天的疯子一纵跳起,把周围的路人都吓了一跳,“老子真他妈聪明!”
周围人只见疯子嘴里叨叨着什么舔吃着手里的糖画,不禁面面相觑,都下意识地离开了这片地方。
“老混蛋说老子是单此唯一,哼哼,老混蛋还有点眼光,老子原来这么聪明。”
“小疯子,给老子也来点尝尝。”
疯子右眼的绷带略微抬起了一点,从里面伸出一只漆黑的小手抓住疯子手里的另一串糖画,随后又快速收了回去。
“这也没味啊,这些人怎么吃的全是这种破玩意,呕。”
绷带动了动,从里面扔出一只竹签,“什么味都没有,小疯子,就这还不如老混蛋给的。”
疯子舔了舔自己的糖画,说道:“我闻到吃的了,现在就去找,记住这次可不许全吃了。”
疯子站在青石板路上看着面前灯火璀璨的宅子,但也仅仅罩住了宅内,门口只挂着两盏昏暗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似要熄灭一般,长长的石墙一眼看不到头,附近丝毫看不到一点点人影让这里显得特别冷清。
疯子叼着竹签看了看门口的马匹和马车,马鞍袋里露出一截暗红的绳子,他几步上前拿起,分明是绳子上带着暗红的血渍,甚至还有一丝温度在上面。
“老狗,这是干什么用的?”疯子把长长的绳子从袋里拿出来。
绷带嗅了嗅,“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不过这上面应该是尘血,咱不会被抢吃的了吧。”
“应该不会,”疯子随手把绳子扔到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插进马匹的眼睛里,但马匹却一动不动,不多时,他收回手指,而那眼睛却没有一点点的伤痕,“嘿,真个儿稀奇了。”
疯子退后几步,双手揣在衣袖里眯起眼睛看着宅子里面明晃晃的楼房,“老狗,量少胜在味好。”
朱海贵那油腻腻的肥手捏着面色苍白的女孩的脸看了看,转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抬起那青瓷盏抿了一口茶,“铁鞍子啊,你这批货色还不错,这么着,咱家给你加半个点子我收了。”
坐在一旁五大三粗满脸刺胡的汉子一吐口水,点着桌子说道:“老子带着全帮子的人手跑了七个山头才抢来的,你就给加半个点?”
朱海贵嘿嘿一笑,放下茶盏,扭着肥手指戴着的玉扳,“你当咱家这楼里的金子是大风刮来的啊?这大多花销都拿去踩更了,咱家都快有得进没得吃了,有得给你加就不错了。”
铁鞍子瞥了瞥屏风后面的黑影,端起海碗大喝了一口,“得,随你说,半点就半点,但是老子兄弟今晚这账你得给老子包了。”
“好说,好说,哈哈哈哈。”
那面色苍白的女孩看着面前的两人毫不在意这边的交谈,扭头看了一眼一样和自己被绑住的其他几个女孩,有的缩在墙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有的眼神空洞宛如死尸,她不禁心里发颤,她很清楚她们在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就这么着放在这也不好,”朱海贵看着面前一帮衣衫褴褛浑身带着血迹的女孩,皱了皱眉头,“白刀眼,去叫事房的把这帮清罐儿带下去清一下,换身衣服,明个儿就换牌吧。”
说着这话,朱海贵抿了一口茶水,却没有听到背后屏风那头有什么动静,不禁回头看了看屏风,灯火透亮,却看不到什么影子,刚才还在屏风后面的人怎么个就不在了。
“铁鞍子。”朱海贵点了一下桌底,对坐在一旁的铁鞍子使了个眼色,铁鞍子也领得他的意思,抄起一旁的大刀悄声向屏风后靠去。
铁鞍子提着刀一个猛扎探出屏风,却没看到任何东西,只有不远处的桌子上的灯火摇曳,他收起刀来却看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片白纸。
铁鞍子弯下腰捡起那片白纸,是一张用白纸剪出来的白色小人剪纸,并没有多精细,只剪出一个粗糙的小人轮廓。
“什么都没有,白刀眼也不在,是不是偷偷出去了。”铁鞍子手里拿着剪纸边走边说。
朱海贵眉头紧锁,杵着额头说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没通报就离开,那家伙这么多年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十米。”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看到铁鞍子递来手里的剪纸,伸手接过用那细小的眼睛打量,“这是什么?”
“不知道,落后面的玩意,看到就捡来了,”铁鞍子端起海碗大喝一口,“那白刀眼能去哪了?”
朱海贵捏着剪纸思索了一会,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咱家感觉不大对劲,铁鞍子,跟咱家出去看看周围。”
“有必要这么神经吗,要老子说,八成他是下去找你们这那些胭脂罐找乐子去了。”
“少废话,给你多加半点,要是真个儿出事了你给咱家摆平了就再加一个子,”朱海贵瞥了一眼墙边捆着的女孩,“这几个清罐儿就先留在这,反正也跑不掉。”
“行,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两人走出房间打量着看着围楼上下,灯火不变,唯独没了动静,丝毫声音没有,唯有夜风吹过围楼院子里几棵树摇曳发出的飒飒声。
“不对劲,人呢。”铁鞍子面色凝重地一把掏出刀来,试着大声呼唤他的手下,很显然没有人回应,朱海贵扶着扶手向下看去,想找到一点踪迹。
“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铁鞍子打开一扇门看了看里面发现没有,回头问朱海贵,“一般人可做不到能在眼皮子底下清人的。”
朱海贵脸色不太好看,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探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房间,“小恩小怨有几个,但都是不成气候的破烂档子,皇城?不可能,皇城那咱家一直给着右部孝敬,不可能打咱家的手。”
“凡道郎呢,有没有得罪过?”
听到这话的朱海贵摇了摇头,立刻否定道:“遇到凡道郎咱家可巴不得买住脚跟,给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可能得罪。”
“你拿着老子的吃食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