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不理解祖母的话,但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既然玉燕已经明确说过她不喜欢齐衡,她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给姐姐找麻烦。
结果明兰这边没惹事,墨兰却因为玉燕被罚,忍不住在大娘子面前阴阳怪气的几句,结果喜提一个大比兜。
墨兰受了委屈,自然要跑去跟盛纮告状,顺便翻起了旧账。
大娘子如今逢年过节穿出来耀武扬威的诰命服,是从她林噙霜那里夺来的。
华兰戴在头上不用被立规矩的金钗,是从玉燕手里抢来的。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才会任人打骂,受尽委屈。
盛纮看着墨兰脸上那被她自己故意加重的伤势也很是心疼,更重要的还是觉得丢人。
打人不打脸,大户人家即便教训奴才也鲜少有直接照着脸上招呼的。
若是让外人看了墨兰这副模样,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戳他脊梁骨,说他治家不严呢。
如此一来,墨兰也没办法上学了,盛纮一气之下干脆勒令如兰也在家闭门思过,主打一个一视同仁。
而被忽略的小透明明兰倒是也乐得轻松,专注在小厨房给她姐姐花式做各种好吃的。
老太太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便请来了前几年病老请辞出宫后,一直在京中的荣恩观养老的孔嬷嬷来教孩子们规矩。
据说她曾经服侍过太后娘娘,当初平宁郡主在宫中时便是她照顾的,和盛老太太也算是旧识。
之前华兰出嫁之前,盛老太太便邀请过她一次。
不过孔嬷嬷当时以身体不适婉拒了,如今能来倒也是意外之喜。
玉燕不耐烦学那些东西浪费时间,真论起点香品茶插花那些功夫来,孔嬷嬷还未必有她精通。
她本想随便找个借口躲了过去,没想到孔嬷嬷那边技高一筹,虽然答应了收下墨兰,可本着不能厚此薄彼,便也要玉燕一起过来上课。
墨兰一门心思想要攀高枝,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给自己抬高身价的机会。
不过孔嬷嬷显然和盛家其他人不是一个段位的,一来就给了墨兰一个下马威,让她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除此之外,她倒也的确是个十分优秀的老师,讲课耐心细致,条理清晰,通俗易懂。
玉燕一开始还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后面倒也听出了几分趣味来。
想当初她做梦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如今有了机会,倒是不珍惜起来了。
看后头那跟着来的朱曼娘,可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是夜,孔嬷嬷和盛老太太又话起了家常,一一品评起几个孩子来,唯独说起玉燕时,孔嬷嬷叹息一声。
“你说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未能看出这孩子的造化,便让我来替你掌掌眼。
可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人也都见过了不少,可就没见过像她这样滑不溜手的。
你若是让我说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竟也说不出来,只是我看着她,总会想起当年还在宫中的平宁郡主。”
盛老太太有些讶异。
“平宁郡主?她们两个的性子可是天差地别,非要说的话,不如说燕丫头跟柴郡主更像。”
孔嬷嬷摇了摇头。
“不是性子,而是……你看她们,一个端庄得体,一个活泼好动,看起来好似是那种能够被人一眼看透的人,似乎用简单的几个词便能把她们的性格总结出来。
可仔细想想,其实从来没人知道她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这丫头是你看着长大的,可你敢像说其他几个姑娘一样,说你很了解她吗?
像这样看似简单,却深不可测的人,我活到这把年纪,拢共只见过四个。”
盛老太太不禁好奇起来。
“除了平宁郡主和燕丫头,还有另外两个是谁?”
孔嬷嬷道:“一个便是当今的德妃娘娘,再一个,便是八贤王。”
说起德妃的人生经历,也是一段传奇。
她原本是一介孤女,出身寒微,命运多舛,饱尝人间疾苦。
她曾被迫以卖唱为生,做过歌女;后来嫁了人,却遇人不淑,差点被曾经的丈夫卖掉。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官家赏识进了宫。
从一个无依无靠,无名无分的宫娥,一步步从美人晋升为修仪,到如今的德妃。
虽然如今宫中有年轻貌美的荣妃得宠,但仍是没人能够越过她去。
不过她的出身,到底还是给她拖了后腿。
想当初先皇后薨逝后,官家有意立她为后,朝中许多重臣便以她出身微贱为由,表示坚决反对。
他们认为,一国之后应该来自名门望族,有着高贵的血统和良好的家教。
群臣更是推举宰相庞吉之女庞氏贤妃为后,认为像她这样的女人才配担任一国之母。
甚至有人提出要废黜德妃的妃位,以免影响皇家的尊严和声誉。
面对如此强烈的反对声音,皇帝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既不愿意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又不能不顾及大臣们的意见。
于是,他只好暂时搁置了立后的念头,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做决定。
而说起八贤王,那自然是另一段不能谈论的辛秘了。
但这么一对比,倒是显得孔嬷嬷对玉燕的评价极高了。
盛老太太想着明兰和栋哥儿和她向来亲近,将来有她护着,自己也能放些心,只是心中仍然另有顾虑。
“不瞒你说,我悄悄给那孩子卜过几卦,又派人给她看过生辰八字,说她命相十分奇特。
其中有一半乃是贵不可言,尊荣无限,但另一半却是命途多舛,命中犯克,一时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甚至克家克国。
这些年来我看她行事越发无所顾忌,真担心将来只怕会闹出什么祸事来。尤其想起当年传闻,更是……”
孔嬷嬷听她提起往事,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都没人记得,可别再提了。
况且一个名字罢了,如今汴京城中,庞家的女儿,荣家的女儿,名字中不都有那个字。
普通人家叫这名字的更是不知有多少,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孔嬷嬷叹息一声。
“命里有时终须有,若是她命该如此,也是盛家命该如此,总归尽人事听天命,多行善事,少积恶果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