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比试继续进行。群雄中不少人在酒店中饮得大醉,酣睡至天色大亮,匆匆赶到校场时,去业方丈与波罗什已战在一起。
波罗什向来以为昔日玄奘西游,达摩东渡,中原佛法武功,皆源自天竺。本宗与之相较,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与去业方丈交手,才深感中土高人异士,已将武学发扬光大至斯。
他的武功在天竺首屈一指,天竺佛指傲视群雄,之前更是以此打败了川南第一高手川青派掌门余隽,雄心倍长。
然而此时运指力射到去业方丈身前,便似撞到了一堵无形的气墙,指力消弭得无影无踪。去业方丈轻轻一指点来,劲力柔和,却沛然无可与御。若要运起“瑜伽神功”,似对方那般,混若无事地接上几指,轻松化解对方攻势,自忖万万难以做到,不由得心中万分气馁,竟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愣起了神。
去业方丈指力甫及波罗什身前三尺之处,见对方毫无抵抗,便即收回,低低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波罗什蓦然醒悟:师门长辈向来教诲自己,出家人本为宣扬佛法,才在这碌碌红尘之中走上一遭。佛门弟子学武,旨在强身健体,须收起争强好胜之心,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实非佛门弟子所追求。然而昔日他在天竺武林中风头正盛,哪里听得进去,常言道自己虽不及众师长佛法高深,不能纯以佛法普度众生,却能以护法伏魔的本领给人以当头棒喝,也是同样功德。
今日受此打击,竟然顿悟自己坠入魔障已深,争雄之心既起,慈悲之念便衰,与佛家宗旨背道而驰,蹉跎岁月,不由得汗如雨下。场上二人都是一代高僧,不必言语,已是心念相照,合十而礼。
波罗什走到辽国使臣身前,低语几句。辽国使臣道:“大师这就要去云游四方,岂不是我等怠慢?”要赠以金银。
波罗什道:“出家人不受黄白之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飘身离场而去。
田重远本欲再赌昆沌派“混沌剑法”风采,看这何师道如何以剑法破掉蒙图亚的“波合掌”,却见他解下佩剑,空手上场。
田重远心中一奇:“何掌门明知这密宗和尚掌法神奇,难道要与他硬碰硬,岂不是以已之短,攻彼之长?”
正寻思间,蒙图亚“波合掌”掌力已呼啸而出,向何师道盖去,掌缘隐隐现出淡青色。
何师道随手一掌迎出,“啵”地一掌,蒙图亚那矮胖的身躯一震,将足下那块青石板踏得四分五裂,何师道却是神色自若。
场外群雄纷纷议论道:“精妙剑术寻常事,绝伦掌法只等闲。昆沌派今日令人大开眼界。”
观战的田重远、高怀朗等人也是大声喝彩。田重远见高怀朗精神稍显萎靡,便如大病初愈,问道:“高大哥贵体无恙?”
高怀朗苦笑道:“我在朝廷当差,免不了得罪江湖中人,可大伙儿向来给面子,不曾与我为难,岂料在这当口受仇家暗算。”
田重远一惊,道:“凶手是谁?如此不分大是大非,殊是可恶。”
高怀朗摇了摇头,道:“只有以后再查吧,若非师父相救,愚兄命已休已。我只担心师父损耗功力为我治伤,别因此输于这番僧,好在现在看来没有坏事。”
田重远点头道:“贵派掌法精妙至斯,怎么从来没听高大哥提起过?”
高怀朗叹道:“昔日在昆沌山学艺之时,有幸见恩师与诸师伯、师叔切磋这路掌法。只恨自己缘浅,下山早了数年,未蒙恩师传授。这掌法叫作“不周山掌”,威力无边。只是每发一掌,须聚精凝神,心静神正,体内阴阳相济,开合虚实间,一掌拍出,使敌感到有如大山压身。恩师现下举手间无不如意,一别数年,不想功力精进如斯。
二人连对五掌,每对一掌,蒙图亚便退后几步,踏裂一块青石,转眼间已退出一丈开外。
何师道的出掌的威力,却不随距离的加长而有丝毫衰弱之象。第六掌挥出,青石板碎裂之余,蒙图亚双脚已陷入地下。这下呆在原地,无法以后退之势消解对方掌力,登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蒙图亚甚是凶悍,毫不出声示意。
何师道左手缓缓抬起,忽听得萧剑及喝道:“何兄且慢!这一场我们认输便是。”眼见蒙图亚懊恼地点了点头,何师道一揖,回身下场。蒙图亚想着身后那一块块被自己毁掉的青石板,犹自心有余悸。
御灵子修为虽然稍逊去妄神僧半筹,二人各擅胜场。御灵子与萧剑及大战,松南剑法沉稳而不失灵动、妙着横生,直看得群雄欢声如雷。
但萧剑及身法变化繁复无比,御灵子自从学武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对方走位变幻无方,无法攻其瑕隙。
御灵子体内真气流转,一剑之出,隐隐有风雷之声,剑气到处,带来万壑松风。萧剑及仗着经历丰富,武功深湛,一一化解。
二人但拆到六十余招之后,去业大师等人已然看出,御灵子数次已将萧剑及迫得处于绝境,除了认输之外更无他法。但萧剑及总是突出怪招,非但解脱显已无可救药的困境,而且乘机反击,招数之奇妙,固然匪夷所思。但御灵子步法飘浮,出剑已有窒滞之像,也是难以致胜之因。
去妄大师望着场中萧剑及的身形怔怔出神:“这“移形换影”,除了身法精妙之外,有极大一部分依赖使用者的灵悟。一旦到了自由挥洒、更无规范的境界,自是使用者的智慧越高,身法也就越强,这凶险的比试,在萧剑及看来,只怕便如一场游戏,沉浸其中,挥洒自如。
御灵子剑法造诣极深,但他接连变换八门上乘剑法,有的攻势凌厉,有的招数连绵,有的小巧迅捷,有的威猛沉稳。但不论他如何变招,仍是奈何不得萧剑及那如鬼似魅的身手。
御灵子酣战数百招,真气略有不纯,也如去妄一般,被对方一指戳中。却不能向去妄那样随即冲开穴道,羞得满脸通红。萧剑及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御灵子感到浑身一阵暖气,被封气血豁然通畅,长叹一声,二人先后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