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绍?”夏侯王妃和荀美人齐齐接道。
“嗯!绍者,继也。《尚书》有云,绍复先王之大业。这孩子叫司马绍,希望他能光大我们琅琊王一脉。”司马睿惯于谨小慎微,在自己家中也不敢将“绍天明命”这种违逆之话说出,便以“绍复先王之大业”代之。
夏侯王妃听罢反复品味,片刻后赞道:“司马绍,绍儿!这名字当真不错。水清,你觉得呢?”
荀美人见婆婆赞同夫君所提之名,又觉得司马绍这名字的确不错,便赞同道:“母亲所见极是,我也觉得司马绍这名字与孩子很配。”
司马睿见母亲和荀美人都表示赞同,心中也甚是满意,暗自道:“绍儿,希望你真能助为父绍天明命。”
“睿儿,咱们都出去吧,也该让水清好好歇下了。”夏侯王妃打断了司马睿的思绪,将孩子交到奶娘手中后,对荀美人关怀道,“水清,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做了鱼翅燕窝粥,你当下身子弱,要多吃点才是。”
“谢母亲关心。”荀美人谢道。
“那我们先出去了。”夏侯王妃笑着推司马睿走出房门。
待到了门外,夏侯王妃敛去笑容,正色道:“睿儿,我看你听到水清说起朝中回来时,神色间似乎有些不快。怎么了,是不是在朝堂之中遇到难解之事?”
司马睿不愿母亲为自己担忧,便强笑着道:“母亲多虑了。我在朝廷所任不过是个散骑侍郎的闲职,又怎么会有难解之事呢。”
夏侯王妃听儿子这般说话,料想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快之事,只是不便当面诘问,便耐心安抚道:“睿儿,娘就你这一个孩子,自然是盼你能够出人头地的,只是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当我看到宫中那波谲云诡的权力之争后,娘倒愿意你平平淡淡地做个寻常王爷。”
“孩儿多谢母亲教诲。”司马睿本是不喜争斗之人,对母亲之话深以为然。
“对了,睿儿你赶紧去看下孟母吧!”
“孟母?她怎么了?”司马睿这才想到刚才都没看到正牌王妃虞孟母的身影。
“唉!”夏侯王妃工叹了一声,指了指虞孟母所在的东厢房,“下人说她是病了,不过依我看,她这多半是心病。她是你的正室却多年无子,当下你的妾室为你生下儿子,她心中又怎么能舒服!睿儿,你还是快去看下她吧!”
司马睿听罢不禁暗暗皱了眉头。他正妻虞孟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十五岁便由父王作主嫁与他为妻,两人成婚以来感情甚好。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虞孟母多年来始终未孕,这件事成了夫妻二人乃至整个家庭的一块心病。
母亲时常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劝自己为了琅琊王一脉再纳姬妾。自己将此事委婉说与正妻虞氏,虽然不知道她真实想法但她毕竟还是同意了。
最终自己为了子嗣大事,在母亲张罗下纳了本为婢女的鲜卑人荀水清为美人。现在妾室为自己生下儿子,对自己及至琅琊王一脉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然而对于作为正妻的虞孟母来讲,此刻只怕已是百感交集了。
想到这里,司马睿遵母亲之言赶忙前往正妻虞孟母卧房。入得门内,便见虞氏正面朝墙壁侧卧在床,似是已经睡着了。
“咳!”司马睿轻咳一声加重脚步,想要惊醒妻子。
孰料,虞孟母躺在床上仍是一动不动。
司马睿无奈之下,只得轻轻坐在床沿以手摩挲妻子肩膀,细声问道:“孟母,听母亲说你病了?”
虞孟母头也不回,幽怨地道:“你不去看你刚出生的儿子和美人,来看我这个黄脸婆做什么?”
司马睿知她心中有气,便劝解道:“孟母,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你生病了我自然要先来看你了。你快转过身子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人病了,还是心病了。要是心病了,我给你揉下心口。”
虞孟母听他话语轻佻知是有意逗自己开心,心中的怨气顿时消了不少。待转过身去,她定定地看着司马睿问道:“老实说,你是爱她还是爱我多一点。”
司马睿立时答道:“傻瓜,肯定是爱你多了!”
“真的吗?”虞孟母心中一喜,旋即又神色黯淡,“只怕以后母凭子贵,王爷你心里就再也没我了。”
司马睿牵着妻子之手,深情道:“孟母,纳水清为妾之事原为母亲提议,我也是经过你同意才如此的。如果你觉得我会因她生了孩子便疏远你,那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不论何时何地,我司马睿心中最疼最爱的人都是你虞孟母!”
虞孟母见夫君如此心中甚是宽慰,便柔声道:“我自然相信你对我好,我也为你有了子嗣而高兴。只是我有些生自己的气,怨自己这肚子为何如此不争气,不能为你生个一男半女继承琅琊王一脉的香火。”
“孟母你千万不要这样去想。那水清虽是孩子生母,但她毕竟只是姬妾,而你这个正牌的琅琊王妃才是孩子的嫡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待孩子长大几岁便交由你抚养,你把他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就好了。”
“此话当真?”虞孟母喜形于色脱口问道,然而心中又不无顾虑,将秀眉一蹙道,“只怕我便是一百个愿意,你那荀美人也必定不肯同意,到时候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肯定是当真的了。只是眼下孩子刚刚出生,由生母水清照料会更好一些。待他长大些后,我便请母亲作主将孩子交你抚养。孩子由你抚养长大,以后自然跟你母子般亲近。”司马睿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虞孟母鼻尖,“你啊,这心病也该好了吧!我看你眉毛都乱了,来来来,让我为你画上漂亮的蛾眉。”
“夫君,让人看到多难为情。”虞孟母一脸娇羞,继而又谢道,“谢谢夫君疼我。其实只要夫君你心里有我,孩子交不交我抚养都是无所谓的。”
“那你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了。荀美人这才生了孩子,夫君你这几天要多看下她才好。另外我也备了一份贺礼,晚些便去看望她们母子。”
“这才是我乖乖亲亲的好王妃。来,咱们一起用午膳吧。”司马睿拉着妻子虞氏起床,待她梳理一番后为她细心画好蛾眉,两人这才一起到厅中共进午膳。
午膳过后,虞氏回房午休,司马睿便独自来到书房。
管家郑忠走上前来,递上一块玉牌和一封书信,禀道:“王爷,今天你上朝之时,有一位从江东来名叫周信的年轻人前来府上拜访。他手中还拿着这块玉牌和书信,说是老太妃给他的。”
“江东周信?”司马睿想到了朝堂之中太子党与后党为此人而相互攻诘,没承想这人却跑到自己府上来了。他赶忙追问:“周信人呢?”
“人……人走了!”郑忠支支吾吾。
“怎么走了,他有没有说为何事而来?”司马睿觉察到了郑忠神色异常,便定定地盯着他。
郑忠无奈之下,只得如实答道:“听靳大说,那周信与另外一人前来王府拜访,那荀事见二人衣衫平常便出言相轻。那周信年轻气盛,便将这玉牌和书信留下后愤愤离去。”
“荀事?那荀事才做府兵几日,怎么惹出这等祸事来?”
“回王爷。那荀事仗着是荀美人同宗,感觉自己高人一等,平日里对其他下人也是极为骄横!”
司马睿剑眉一横,冷笑道:“荀美人是燕地鲜卑人,他荀事是颖川汉人,哪来的同宗一说。我不过是见荀美人离家千里无亲无故,拗不过她的请求让她认了荀事这个同宗,谁料想这狗奴才竟然惹出此等祸事。郑忠,明日起你便将这狗奴才调到马厩里去,让他干些喂马洗马的闲杂之事吧。”
“是,我马上就去安排。”郑忠忙不迭地答应,然后又笑着请示道,“王爷,那江东周信前来拜访之事,又该当如何处理?”
司马睿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事不急,待我看过奶奶书信后再作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