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显然不愿意弄脏自己刚换好的衣物，当然真正原因是莱昂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耗光了自己的斗气，要是又和白瑾缠斗一场，莱昂估计自己真得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贤者时间了。
“那怎么办？”白瑾倒也理解，但就是手痒，他发现自己的斗气储存量和回复速度都比其他人高了很多，这才过去没多久，他就能再战一场了。
“我也没说浪潮剑术只能通过实战教学啊！”莱昂无奈说道。
这其实是周守的问题，白瑾除了当初在星叶城受过城卫军的简单训练外，就只接受过周守的剑术指导，周守的教学风格说好听点是经典实战派，有不懂的打一次就懂了，有什么指教的都是边打边说，说难听点就是除了揍人周守也不会其他的了。
“我再示范一次，看仔细了。”
莱昂只好再给白瑾演示一次，但并不使用斗气，仅仅只是动作。
白瑾照本宣科做了几次，初时还有错误，但被莱昂指正之后，已经颇有些神韵了，军用剑术不愧是历经考验后被公认的最好的基础剑术，上手其他任何剑术都毫无滞涩。
何况白瑾悟性极高，上手的速度之快让莱昂也暗自称奇。
剑锋挥洒之间，白瑾心中泛起一种别样之感，长剑上缺乏某种能够令他感到圆满的东西，于是，白瑾将斗气缓缓注入长剑之上，随后剑刃上泛起光芒，一如往昔。
但随着一招一式展开，剑刃上光芒愈发凝重，几乎成了实体而非依附在剑刃上的点点微光，直到白瑾再也控制不住，他猛然一剑挥出，剑芒斩起了漫天水幕。
成了！白瑾大喜，没想到如此之快就掌握浪潮剑术。
“不错！”莱昂自然不会吝惜自己的赞美，虽然有白瑾剑术基础极为牢固的原因，但白瑾自身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控浪潮剑术的人，即使是在天江流域也不多。
白瑾在兴奋中问道：“莱昂，这就是你说的叠浪吧？”
莱昂点头：“是的，这就是最基础的一重浪！”
一重浪？有一自然有二有三甚至更多，白瑾心中那一丝自得迅速消弭，在浪潮剑术上，恐怕自己还只是刚刚入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二重浪、三重浪又要怎么做到呢？”白瑾很想知道这浪潮剑术的极致是多少，但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
莱昂很满意白瑾的问题，实际上，入门浪潮剑术后许多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最高能有几重浪，能够像白瑾这样的少之又少。
“你在最后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无法驾驭剑上的斗气？”在得到白瑾的肯定后莱昂轻轻点头：“所谓的叠浪就是在不断地碰撞中汇聚起本应消散的斗气，直到无法控制释放出去，这边是一重浪，但如果你能够做到在一重浪释放之后再度将其收回释放，那就是二重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高过一浪，这就是浪潮剑术的精髓。”莱昂最后说道：“从这个理论上讲，浪潮剑术的极致是，没有极限！”
生生不息，永不停歇！这虽然只是理论上存在的事，却激起了白瑾心中的向往之情，若世间真有人能做到恐怕真的就是天下无敌了吧。
在初尝浪潮剑术后，白瑾迫不及待的想找人较量一下，如同浪潮剑术发明的初衷一样，这门剑术分明就是为战斗而生，只有不断地战斗，才能迅速提高。
但莱昂早早摆明想要休息，白瑾也不能强求，他看向那道垂挂山间的银色瀑布，眼睛发亮，突然明白了莱昂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看来你猜出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了。”发现白瑾的目光注视着瀑布后，莱昂得意一笑，早在之前的战斗结束后他就在想这件事了，以白瑾如今的实力，学院里有资格当陪练的不多，他可不想天天当白瑾的陪练，所以才专门找了这么一个地方。
那道瀑布就是白瑾练习剑术的最佳助手。
“对了，白瑾，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
莱昂：“你对天江防线的局势怎么看？”
白瑾出生成长在白水流域，处于大陆的北方，而天江流域则是在遥远的南方，他只听说过那条大陆第一长河，但从未曾见过。得益于神殿的基础教育以及来到学院后的众多课程，白瑾对那片遥远的土地也有一定认识。
天江起源于蒙山东部号称“世界绝壁”的乌瑞德山脉，沿着晨星大平原南部一路东流，汇集了来自南方群山以及阿贝拉德山脉的大大小小的河流后直入大海，在诺里以东，天江宽阔如同天上银河，江水浩浩汤汤，滋养了肥沃的下游平原。
但某种意义上，这并不是好事，宽阔的大江同时也是海族进攻的最佳通道，从初代烈阳骑士兰斯率领开拓军沿江直下，驱赶下游平原的异族建立圣兰斯王国开始，与海族的战争就时打时停。
十年前，神殿与奥尔德南爆发了护教战争，北方诸国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护教战争中，以至于除了天上中上游的罗兰王国外没有国家给予圣兰斯支援，导致海族大军攻破滨海城逆流而上，侵占了几乎整个下游平原。
就白瑾所知，收复圣兰斯的声音一直不停，但在护教战争后，北方的局势并未缓和多少，神殿与各国恐怕无法抽调出多余的军队，只依靠罗兰王国与圣兰斯的残余力量，能够守住诺里已经是幸运了。
但白瑾不能将自己的悲观态度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莱昂是来自于圣兰斯的亡国遗民，这一点学院里的大家都知道，在这方面白瑾认为有必要尊重一下莱昂的情绪，他斟酌着语言，想要说得委婉一点。
莱昂却说：“很艰难对吧？尤其是在这种局势下。”
“我曾经以为护教战争后，神殿和北方诸国会迅速组建联军南下，击退海族帮助圣兰斯复国，但在我来到这里后，我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奥尔德南的战败后不仅没能消除神殿与诸国的隔阂，反而让诸国对神殿更加防备。”
“而神殿呢，也依旧和从前那样，派驻到各王国的大主教毫不收敛，干涉各国内政，大肆敛财，甚至因为奥尔德南的缘故变本加厉。”
“莱昂。”看见莱昂说到这些事情时的愁容，白瑾忍不住劝了一句，神殿已经有了千年历史，这个庞大的组织不缺少英雄志士，但也不乏蠕虫饕餮，尤其是在如今这般派系林立的情况下，这不是他们能改变的。
莱昂显然不是为了抱怨一番，他抹去脸上的一分愤慨，多了一分苦楚，继续说道：“实际上，他们也不会在乎圣兰斯的命运，海族离北方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北方的安危，除了罗兰以外，圣兰斯找不到一个值得信赖的盟友。”
“以罗兰一国之力，无法击败海族的大军。”白瑾不想泼冷水，但事实如此，海族的大军无边无际，有如潮水，这些年来，北方也不是没有给过支援，但单靠罗兰王国为主力，也只能做到以诺里城为基点，双方僵持。
“没错！”莱昂的表情严肃起来，但眼神却毫无动摇：“但如果加上圣兰斯的力量呢？”
白瑾：“圣兰斯，已经亡国了。”
攻破滨海城后，海族杀死了与城共存亡的圣兰斯王族全族以及王国精锐，可以说，圣兰斯的骨血在那一战中彻底消亡，即使有贵族出逃他国，即使留在海族治下的圣兰斯国民心系旧国，也不会再有兰斯的后人举着光辉烈阳旗一呼百应了。
没有主心骨，聚不起人心，任何力量都不过一盘散沙。
“圣兰斯！没有消亡！”莱昂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瑾微皱眉头：“莱昂......”
莱昂对于故国的执念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种执念也许会将“狮子”引入没有退路的死亡之地。
白瑾不愿意看见那种情况发生，他不相信莱昂会看不透其中的玄机，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在神殿不挑大旗的情况下，除了光辉烈阳旗，没人能团结领导圣兰斯的复国军队。”
“无法团结一致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
光辉烈阳旗！莱昂当然知道那面旗帜意味着什么，是那面旗帜指引着开拓军团在水网密布的大地上建立起属于人类的国度，也是那面旗帜号召者圣兰斯人拼死守卫国土。
“白瑾，光辉烈阳旗从未倒下，他还会竖起，一直到滨海城的城墙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瑾心中充满疑惑，他想起了曾经学院中流传过的一个谣言，关于那位与镜湖公主并列双雄的神秘“狮子”的来历，难道那个迅速消失的谣言是真的？
莱昂没有接白瑾的话，而是说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和我们一起，重新建立起那个荣耀的滨海之国。”
“不要立刻拒绝，也不要立刻答应，我们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再做决定不迟。我只希望你能够认真地考虑一下，那才是人生一世，我们应该完成的壮举！”
“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在这里磨练剑术了，加油吧，浪潮剑术会带给你助力良多的。”
莱昂离开后，白瑾久久无法平静，莱昂说的没错，在北方其实很少有人关心滨海之国的命运，他也不例外，那片遥远的土地就像是在故事里，只是听闻，从未踏足，甚至连其存在或灭亡都没有影响过北方人的生活。
那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国度。
这还是白瑾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原来，在自己心中，遥远的同胞的命运似乎不值一提，即使他们身处同一片天空之下。
托雷斯之前询问自己关于未来的打算，自己没有回答，那是因为自己一直觉得思考未来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但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抽空考虑一下了。
相比起留在北方，莱昂的提议无疑更具有吸引力，留在北方，白瑾总是会想起毁灭白城的战争，那是一场没有荣誉只有痛苦的灾难，同样是挥剑，他宁愿去更危险的天江防线，至少在那里为了种族和荣耀而战，没有任何负担。
可是，真的要前往万里之外的异乡吗？去了那里还能再见星叶城的亲人和朋友吗？
一时之间，白瑾想不出答案，索性不再去想。
趁着没人，他将长裤与靴子都换成了铭文服，手持长剑走到了瀑布下，清凉的水拍打在白瑾身上，让他思维都清醒了不少，谈论是否去天江防线还太早了，还是先将永恒要塞的三年渡过再说吧，精灵与兽人，一点也不比海族差啊。
在瀑布之下，他再次练习起浪潮剑术，银光下，长剑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