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婴儿的哭声是格外尖锐的,不停的哭起来哭的人脑瓜子都嗡嗡的。
但是这么多天我已经对这哭声有些免疫,听起来没啥感觉了。
我弟弟还在不停的哭,我奶只好去自己屋里拿了几块干净的尿戒子,去帮我妈给我弟弟收拾屎尿。
我绕着灶台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半个符纸的影子,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冷。
那只吊死鬼毕竟跟普通的孤魂野鬼不一样。
它已经尝过害死人给它带来好处的滋味儿,要是出去了以后也不会再老实待着,说不定还是会继续害人的。
燕至突然开口说,“小满,你看这个是不是?”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墙角簸萁里面正静静的躺着一张三角符。
这就是我昨天放在灶王爷跟前的那张!
我赶紧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土,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上面似乎没有被人拆开过的痕迹,我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收到自己屋子里。
这张符纸可不能乱放了,等我爷爷回来我就让他想办法,把困在里面的吊死鬼赶紧给解决了,省得留下祸患。
“小满,你再去拿几块儿尿戒子。”我奶奶说,“你弟又把刚换的尿湿了。”
我其实不太明白这小孩儿成天吃了拉,拉了吃的哪儿来那么多尿和屎,而且每回都拉一大堆。
我奶奶光是成天给他洗尿戒子就有些忙活不清了。
我从我爷奶睡觉的炕上拿了最后几块烘干的尿戒子,再也没有多余的了。
“这炕烧的太热了,小宝屁股都有些发红了,别再热坏了,到时候该长痱子了。”
我妈仔仔细细的给她儿子擦干净屁股,然后让我去旁边的桌子上拿痱子粉。
她小心翼翼的把痱子粉给我弟拍上,又把干净的尿戒子换上,最后给他穿上我奶新做的棉裤和虎头鞋,有些高兴的在我弟脸上亲了一口。
“看我们家天佑长的老精神老白了,长大了那肯定也是个帅小伙子!”
我妈也是没见过啥好猪肉。
我看我妈真是稀罕我弟稀罕的不得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可得了吧,就我爸长的那样,他跟我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是谁们家的孩子谁稀罕,还什么长大了是个帅小伙。
她现在最应该该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爷别让我弟长的跟三块豆腐高的才对。
说句母道话,看他们俩年轻时候的婚纱照,我是真不知道我妈当初看上我爸啥了,好歹她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
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当初我爸给我妈下咒了,这才让我妈嫁给他的。
给我弟弟也收拾好了之后,我们几个就出门去搂席了。
那时候村里人办宴席啥的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放几张圆桌子上面铺个红塑料桌布,再摆几张凳子就是席。
我奶掏出两份钱给大门口管账的人,这两份钱里面,一份是我爷奶掏的,一份是给我爸妈掏的。
做饭的大锅架在犄角旮旯里,请来做饭的人甩着膀子库库炒菜,脖子上戴的毛巾都被汗给浸湿了。
我爷跟我爸提前来帮忙,这会儿早就入席正在跟村里人一起说话抽烟。
我奶挑了张位置最好的桌子,就带着我们坐了下来。
现在来的人还不算多,我眼尖的瞅见盘子里除了瓜子花生还有好多巧克力糖,于是赶紧抓了几个装进口袋里面。
听我奶奶说我姨奶家的儿媳妇添了对龙凤胎,那是好事成双,所以席上吃的东西都比其他人家要好很多。
我姨奶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那叫一个春风满面,穿着红褂子招待坐在门口的客人。
“切,有啥可显摆的。”我妈怀里抱着我弟弟,有些酸巴巴的撇了撇嘴,“跟谁生不出孩子来似的。”
你说你跟我爸这么牛逼,咋不整个龙凤胎出来呢?
唉,就我妈这样的,一天天的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整天说话都酸溜溜的,我都担心她出门的时候挨揍。
眼瞅着又有人入席了,我奶奶瞪了我妈一眼,“红秀,说啥呢你!别乱说话!”
燕至抓了两块糖塞到我口袋里面,小声说,“小满,这个糖好吃,里面是夹心的,都给你。”
趁着没啥人注意,我就小声给他支招,“一会儿菜端上来你可得赶紧抢着吃知道不,不然愣个神你都摸不着口菜汤吃。”
他还有些不信,“不会这么夸张吧?”
我在村里搂席多年,那是总结了满肚子的经验。
看来这小子还是没有见过世道的险恶,等他吃不饱的时候就该信我说的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蔡玉芬领着赖红凤也来了,我妈看见她们娘俩就赶紧热情的招呼,“嫂子来了?坐这桌,这桌还没啥人!”
赖红凤现在看见我还有点儿怂,她有意识的避开我视线,蔫儿头耷脑的跟着她妈在我们这里坐下。
看来上回我说的话真把她给吓到了,这样也好,省的她老是在我跟前没事找事。
我妈抱着我弟弟,满脸的春风得意,“嫂子你看,这还不到俩月,我们家天佑真是越长越大了。”
呵呵,她也就能在蔡玉芬面前嘚瑟自己有个儿子了。
蔡玉芬假笑着说,“这孩子长的真白,跟小满小时候可像了。”
原本看热闹的我一下就笑不出来了,真不知道这老娘儿们是在夸我,还是在埋汰我呢。
“哪儿像了?我看一点儿都不像。”我妈有些不高兴的说,“我们天佑可比他姐姐小时候乖多了,长的好看多了。”
手里的花生都快被我给攥碎了,你也是个碎嘴的老娘儿们,山上的笋都快被你给夺完了。
凉菜很快上桌,但是都没什么人动,全都等着硬菜上桌,我攥紧了筷子时时刻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毕竟我们这桌小孩儿挺多的,稍不留神那些肘子炖鸡就只剩下骨头了。
眼瞅着热乎乎的肘子马上就要端上桌,我碰碰燕至的胳膊,“一会儿赶紧夹知道不?”
“知道了。”
这边肘子刚端上桌,桌上的人们就站起来开始用手抢。
我在混乱之中撕下来好大一块肉,回头瞅了眼燕至,他坐在我旁边看得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等我回头再看,肘子只剩下骨头了。
你知道个六!你真知道还能一口肉都抢不着?
不过也情有可原,可能他活了快要十一岁,要不是跟我在一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象跟群老娘们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抢肘子吃的画面。
跟着我,他是真长见识啊。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抢到的肉分了一半儿给他,“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