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楚韵明白了。
季晏礼这是听到了。
真是的,明知道隔墙有耳,怎么当时还让李耀祖一股脑的说了。
看着季晏礼质问的模样,楚韵后退了半步。
“为什么不说话,所以在你心里,也是这样想我的?”
冷色灯光下,季晏礼的脸庞犹如凝固成的寒冰,那双眸子是深不见底的渊,处处透露着冷意。
他情绪几乎要失控了,但还是在极力克制。
“说话啊,楚韵。在你心里,我就像是你弟弟口中那样,靠不住的人吗?”
楚韵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盯着季晏礼,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当时傅庭州,也用同样的语气问过自己。
过往痛苦的回忆和现在难堪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楚韵打趴下。
楚韵这人,最讨厌被这样质问。
“我弟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数?”
楚韵实在是没忍住,把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而季晏礼的脸色,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盯着楚韵。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给了他见面红包,可是他却居然在下一秒,就背刺我!
我...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育出这样的儿子。”
而就在季晏礼说完这句之后,他自己先后悔了。
他突然意识到,楚韵的妈妈云霞,前不久刚刚出事。
毫无疑问,季晏礼的这句话彻底让楚韵的情绪再也没绷住。
“行,我和我弟都没教养,配不上你!”
楚韵用力朝他季晏礼扔去一个枕头,正好砸在了他的腹部。
意识到因为情绪激动,而说错话的季晏礼,立马将枕头扔回了床上,随后转身把楚韵拉进了怀里。
那一刻,季晏礼真的发现自己错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拿楚韵最在乎的事情说。
“对不起,其实我刚刚那句话不是故意要说的,我情绪上头,有些气不过。”
“气不过的才是心里话吧。”
楚韵像是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语气平淡,什么反应都没有给季晏礼。
“真的不是,我那时气不过,因为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所以我气不过,就.....”
“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吗?季晏礼,在你心里我也是和我弟一样的人吧?是,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但你不一样,你一出生就是站在金字塔尖俯视众生的人。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起如此普通且平凡的我们呢?”
越说,楚韵感觉越来越难受。
她有些后悔,想起了很久以前江景告诫自己的话。
像季晏礼这样的人,和我们不是一个阶级,他永远都无法体会,我们这种人是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和手段,才能勉强在这个残忍现实的社会上生存下来。
在他眼里,人从来不需要为了房租,水电,冬天的几件厚棉衣和羽绒服发愁。
没有了经济方面的烦恼,所以他才会把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感情这方面。
想清楚这点之后,楚韵看着季晏礼,她觉得自己和季晏礼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以至于在十多年前,楚韵还在为了下学期的学费发愁时,季晏礼却在为下周先去哪个国家旅行而发愁。
也难怪,季晏礼永远无法共情自己,也根本不懂自己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小楚,我只是很难受,我以为最起码你弟弟,会因为我给的红包而为我说几句好话,而不是说我人品有问题。
不光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了都会难受的。”
季晏礼看着楚韵的眼睛里泛起了红血丝,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他将楚韵抱得更紧了一些,“要是我看不起你的话,当初怎么会顶着那些高层的压力,让你直接来我身边当助理?怎么会给你安排最好的老师,让你跟着学习?又怎么会在你选择去跟着刘恩山学习文物修复的时候,义无反顾支持你?
自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是你自己,总以为我在看不起你。”
“我不知道。”
楚韵依旧表情麻木,像是木偶一样地立在季晏礼怀里。
虽然她能听清季晏礼的心跳声,但是却无法感受他的温度。
为什么会这样,楚韵也不知道。
“那就是我自己这样以为的吧。”楚韵机械般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那一刻,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还是季晏礼看不起她。
她的头好晕,从来没这么累过。
“好了,不要再生气了。你不要总是把‘阶层’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在乎这些东西,我最在乎的,是我喜不喜欢你。”
季晏礼的话萦绕在耳边,像是温柔的风伴随着雾水,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楚韵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无限循环梦境的当中。
在这样的梦里,别说是对错了,就连方向也分不清楚。
“听话,先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好吗?你今天就是单纯的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
说着,季晏礼就将已经不挣扎的楚韵抱到了床上,轻轻掖好被子。
随后,他也躺了下去,从身后抱住了楚韵。
楚韵一直背对着季晏礼,其实她心里也知道,今天的事确实是李耀祖做得不对。
怎么能一边拿了人家的钱,转头又说起人家的坏话?
楚韵气不过的,说到底还是白香雪那件事。
“昨晚,你为什么要在云鼎留下白香雪,而且今天,你还把她带到云中居过来了。”
寂静沉默的夜里,楚韵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和季晏礼两个人才能听到。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可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最在乎的还是这件事。
这次的季晏礼相当有耐心。
“最近在研发新项目,需要合作。所以经常在晚上加班开会。
本来计划的是白香雪和仓廪的傅海晏合作,但是他们两个之间闹了矛盾,你也听到了。白香雪说傅海晏一直骚扰她。
而且昨晚,我们都在会议室开会研究这次项目要怎么开展,只有白香雪在角落里趴着睡觉。”
“这样吗?那你为什么把她带到云中居来了?”
“这个,是我犯蠢了。”季晏礼语气低落地叹了口气,“她告诉我,想到了好方案,但是要来这里才肯告诉我,所以我才...我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精神恍惚,脑子都笨了,压根没反应过来,对不起,小楚。”
如果真如季晏礼所说的话,那么白香雪就是故意要来气气楚韵的。
“以后可以不让她来这里吗?”楚韵咬牙,吸了口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