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雅茜刚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
她、她跟一品大员的孙女,正儿八经的名流贵媛,坐一块儿了?!
啊~罢了,郡主都陪过了,有啥荒谬的事儿见不到的。
顾知秋可真好命啊,这宋家在京城很厉害的。
她正想着,顾知秋拽了拽她。
“民女顾知秋,见过宋小姐,马车狭小不方便行礼,见谅见谅。”
“民女崔雅茜……
宋初禾汗颜:“不必多礼的。”
郡主在这儿,她都没跟郡主端正行礼,可不敢摆谱。
云安好奇追问:“你家不是在京城么?来平江镇游玩儿啊?”
“也算吧,”宋初禾解释道,“臣女母亲祖籍在这儿,她前段时间很想回来看看,臣女就陪母亲一起回来住些时日。”
“这样啊,那你出门怎么就带这么几个人?多危险啊。”
宋初禾苦笑:“母亲有事应酬,我自己闷了好些天,想着出来悄悄逛一逛就回去。不曾想到这条路后堵塞不前,还惊了马,险些害了不少无辜百姓,真是罪过。”
顾知秋安慰道:“这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万幸都只是受伤,你也是受害者,切莫自责了。”
说话间,车窗外青火和祝锦晟也过来汇报。
有那个冯公子财大气粗,给每个受牵连的百姓一笔补偿。衙役过来都没一个闹腾的,按意外处理,驱赶净了街上的乞丐。
道路又恢复通行。
宋初禾轻嗯一声,这样也好。
“既如此,臣女就不打扰郡主和几位小姐的雅兴,先行告辞。”
云安热情相邀:“你马车也没那么快修好,干脆与我们一道儿去长音楼看戏嘛,如何?”
顾知秋歪头看她:是因为宋小姐刚才说闷吧……
崔雅茜老实巴交的听着。
这可没她说话的份儿。
宋初禾颇显意外,她在京城时,只是参与宴会见过郡主,实际交情没多少。
没想到私下里,郡主这般热心肠好相处。
能与郡主交好,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
她浅笑道:“若郡主和两位小姐不嫌弃,初禾便厚着脸皮同行了。”
云安看向二人,顾知秋和崔雅茜立马摇头表示不嫌。
开什么玩笑,欢迎还来不及呢!
沈清芷去指了两个护卫留下帮忙修宋家马车,叮嘱修好了去长音楼,然后便带着宋初禾的丫鬟一起跟随马车离开。
另一边跟随孙兴旺的护卫,看着他把碎银换成铜钱,小心藏着。
一路买了点吃的,路过医馆时顿了顿,嘟囔几句。
“要死的人了,给他买药也是浪费。一两银子根本不够,还是留着吧。”
要死的人?
谁要死了?
护卫疑惑的盯着他,总不能是孙有才吧……
没多久,孙兴旺停在临近城郊的一处偏僻草屋前,那草屋摇摇欲坠的歪斜着。
护卫见他进去,便绕到草屋旁,透过泥墙裂开的缝隙向里看去。
“我回来了,今儿讨要到了点铜板,给你买的稀粥,凑合喝吧。”
孙兴旺随手把稀粥放到地上,神情不耐的扶草床上的人起来。
喂他一口稀粥,却流出来一半。
‘啪’——
他突然暴躁,对着孙有才的脸就是一巴掌。
“老东西,快喝啊,你要是为我好,为什么不能一头撞死?也能给我省点儿钱,你以前不是最疼我了吗?为了我怎么不去死啊!”
孙有才眼神仇恨的盯着他,嘴角歪斜,一张干瘪的老脸鼻青脸肿。
原本能动的一条胳膊,也彻底动不了了。
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就这么不甘心的吊着,死死瞪着曾经最宠爱的儿子。
为了给他报仇,不惜得罪顾乘风,却赔上所有店面,所有家底,甚至……
把亲女儿送进虎狼窝!
这就是让自己为了他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好儿子!
孽障!
“还敢瞪我,我让你瞪!瞪!”
孙兴旺把碗一放,毫不留情的对他胸口捶了两拳,脸上满是怨恨。
“都是你,都是你!连冯亮那家伙也欺辱我!若我还如以往那般风光,他怎么还敢?!”
“你这个蠢货,如果不是你想的阴招,顾家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你怎么还不死?!”
“我都沦落乞讨了,全是你的错!”
“你不是说要东山再起吗?你他娘的说话都费劲,起个屁!”
“听你说的,生意全赔了!那点儿余下的银两,如果不做生意,好歹能花用一段时间,都赖你!”
孙有才气的发出‘嗬嗬’声。
还不是这个蠢儿子的错?根本不听他的,总要更改他的主意。
能行才见鬼了!
银两少,也是这蠢儿子当初怕死的把余钱都交给冥玄阁了。
还有脸怪他呢?
打累了,孙兴旺端起稀饭呼噜几口喝完。
“老不死的,你就别吃了,最好饿死你!”
他下不去手掐死孙有才,但又憎恨的要命。从开始的还算孝顺,到后面耐心不足逐渐暴躁,然后开始对其打骂。
孙兴旺冷笑一声:“是不是很后悔没跟琳琳相处好?她现在可是程家少奶奶,穿金戴银的。可她从未贴补过咱们,也赖你!”
他之前想去找妹妹,结果却被无情的打了一顿轰走,什么都没讨到。
转了转眼珠,他忽的笑了。
“说起来,顾家买的那片荒山还记得么?你也想买来着,哈哈哈,他娘的居然开出铜矿了,有皇子帮衬,得了开采权……他娘的,顾家走的什么运道?老子为什么不能是顾乘风的种?”
孙有才眼神震惊又透着不可置信。
那破地方竟然有铜矿?!
荒山……
当初他要是不犹豫,下狠心把家底抽出来买荒山就好了,真是悔不当初。
顾乘风就是个蠢货,铜矿有多大的油水啊,居然还蠢到家上报朝廷。那得少赚多少银子?!
自己买点儿奴隶,偷摸挖呗!赚到全是自己的!
蠢货,蠢呐!
那荒山若是自己买下,自己买下……
孙兴旺越想越气,抬手又对他拳打脚踢。
“该死,都该死!老子恨不得去杀了那个贱女人,罪魁祸首就是她!肯定是她把我打得不能人道,老子不好过,干脆一刀捅死她,都去死吧!”
护卫看的心惊,眉眼间凝重了几分。
这狗东西居然对小姐生出了杀心?得尽快告知老爷才行。
他刚想离开,却听见孙有才的‘嗬嗬’声突然加剧,有些不对劲。
透过缝隙再看,孙有才大张着口,嗬嗬声戛然而止,原本激烈的哆嗦的头突然瘫软。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孙兴旺吓了一跳。
见他不动,上前探了探鼻息,微弱的一点点。
孙兴旺眸光微闪,忽的将手掌压住他的口鼻,孙有才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可怖。
“儿子知道你这样活着难受,让儿子帮你解脱吧!只要你死了,就不会难受了!”
真是孽障啊……
孙有才本就是一口气上不来,濒死之际,眼睁睁被亲生儿子捂住了口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画面。
是他春风得意的抽打奴隶,催促挖采铜矿。
是他语气生硬的指挥,将累死的奴隶抬去乱葬岗。
是他抱着满仓库的金子细数癫笑。
是尸山高砌,蚊虫如云的乱葬岗……
好真实,真实得像是他经历过的一样。
乱葬岗……
画面消散,眼前孙兴旺狰狞的脸也渐渐模糊。
他死了,应该也会被扔去乱葬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