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川闻讯赶来时,已是午后,陆家的灵堂都已设好。
他给富安伯上完三柱清香,想同陆灵鸢说几句话。
但陆灵鸢始终跪在灵前,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他心突然就慌了。
陆明见靖王前来祭奠亡父,内心五味杂陈。
眼前的靖王穿着靛青褙子,腰间配着同色的紫勒帛,头上带着一顶羊脂玉冠,活脱脱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陆明没有官职,但也从平日里与他一起斗蛐蛐的那些豪爵子弟口中听到些许官场上的闲言碎语。
这靖王虽然因祸得福,从孤城回来后,不再痴傻,但底子差,不通文墨,却偏偏爱装有学问的模样。
与嵘帝的几位皇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尤其是安王。
靖王回来后没多久,嵘帝便让他上朝议政,结果,靖王在朝上班门弄斧闹了不少笑话。
此举就似信号一般,让原本还在观望未曾站边的朝臣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如今看来,这靖王让嵘帝点头,将他立为太子倒是不能,但是就算是嵘帝答应,满朝文武能答应吗?
爹爹竟将他们陆府的未来挂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陆明心塞,重重叹息一声,这靖王还不如他识时务呢。
他心中纵使对靖王失望透顶,但面子上却未露分毫,全程恭敬有加地陪伴着,一直目送靖王的马车消失在街角,陆明才转头往府里走。
赵熙川见陆灵犀不搭理他,本是想寻夏莲问话,结果陆灵犀的小叔全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满心疑惑,她小叔看他的眼神也透着古怪,是他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富安伯府在国都根基不深,在国都有往来的人家也不多,饶是如此,整个下午前来祭奠的人也不少。
陆明心疼地看着在灵前跪了一下午的陆灵犀、陆灵鸢。
“你们俩忙了一天一夜都未曾合眼,快回房歇会,这有我守着呢。”
“叔叔,衙门那可有消息,方氏及方家一家人如何了?”
“你不问,我都忙忘了。”提到方家,陆明心底的怒火便“噌噌噌”直冒,“午后,府尹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方家三房伙撺掇方氏里应外合、谋害父亲。”
“如今三房所有人都被羁押在牢中,等候发落。”
陆灵犀点头,祖父遇害一事,果然府尹只查到了方家。
陆灵鸢不想一个人睡,便随着陆灵犀一起回东苑。
“灵犀,是沐嵘害死了祖父吗?”
“是我害死了祖父。”
“你瞎说什么呢!”
陆灵犀垂眸,满眸悲戚。
如果不是为了她,祖父又怎会突然通知各地管事屯粮来控制粮价,甚至放出要离开黎国的风声以此警告沐嵘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只可惜,祖父低估了沐嵘的无耻。
“春禾怎么不在院里守着?”陆灵鸢并不知道春禾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这几次来东院,春禾给她留下的印象都不好。
一个丫鬟,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整日里想着怎么在主子面前挤兑旁人。
现在主子还没歇下,她倒是跑得人影都不见。
推开房内,看到倒在地上的春禾,陆灵鸢本能地想要扬声呼救,却被陆灵犀呵止,“别叫,没事的。”
看到堂而皇之坐在桌前饮茶的男子,陆灵鸢吓得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赵熙川。
她眼中透着了然,“我、我、我和夏莲扶春禾回屋去。”
“夏莲留下。”赵熙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灵鸢,看来他并未想错,此女对灵犀而言尤为重要。
陆灵鸢被赵熙川盯得心里直发毛,心想:我难道还不够识趣?
瞪我做什么?
有时间瞪我,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向灵犀赔罪!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榴梿,下次看到,她一定要买一个回来,将肉吃完,把壳留给灵犀。
陆灵鸢吃力地扶着春禾往外走。
“为何不寻暗卫将陆府之事传与本王!”
夏莲听到赵熙川这话,立马跪下,“奴婢已是姑娘的人,不得她命,不会再接触殿下的人!”
她难道要当着姑娘的面,告知靖王,昨夜守在陆府的暗卫突然不见,她寻了好几圈都未寻到他们的身影。
想来此事,靖王回去后,暗卫统领自会禀告。
“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陆灵犀那张巴掌大的俏脸上此刻透着深深的疲惫。
心中对赵熙川不是没有气恼过。
只是在祖父灵前跪了大半天,心情平复很多。
祖父出事与赵熙川并无任何干系,遍寻太医无门时,还是皇后伸出援助之手。
“我!”赵熙川垂眸,重重地锤了下桌子。
这种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自打父皇过世后,他便日日夜夜都被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包裹着。
他甚至对这种感觉都已麻木。
但今夜它再度袭上心头将他砸得到透不过气来。
尤其是在陆灵犀面前,令他更加的狼狈。
“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陆灵犀伸手,“这时候你不该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赵熙川黑眸错愕,立马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夏莲见状,识趣地退下,贴心地替他们两人关上门。
察觉到赵熙川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陆灵犀抬眸,满眼尴尬。
按照黎国的规矩,她需要为祖父守孝一年,在此期间,头三个月是不能进行房事的。
尤其她和赵熙川连夫妻都算不上,更是不宜偷欢取乐。
“不用管我,过会便好!”赵熙川猛地将她推开,背对着她。
陆灵犀瞥到他红得似辣椒般的耳垂,抿嘴浅笑。
他是在害羞吗?
陆灵鸢将春禾扶回耳房后,便领着抱琴往西苑而去。
谁知走到半途,看到祖父的书房内有一道人影闪过,“谁在那!”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一道人影从窗户里跑出来,“来人!抓小偷!”
陆灵犀与陆万诚同住东院,两人的屋子就隔了道墙壁,夏莲听到呼喊声,并未立马前去,而是警惕地守在屋前。
陆灵犀担忧陆灵鸢的安危,还未开口,便又听到陆灵鸢的声音,“不好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