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海，耳旁是风，除了腰间那悬着她的绳索勒出疼痛，宁矜真会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化淡妆，应该化浓妆的。
这样至少看上去不会那么狼狈，不会那么害怕。
宁矜被吊在半空，整个人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傅宴青。
算起来应该有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他看上去瘦了些，也许是因为冷风加重了他周身的寒意。
傅宴青现在不像一个跨国集团的继承人，反而像是一把出鞘的刃，整个人都带上凛冽的寒光。
即便是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脸上也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镇定自若。
宁矜知道脚下是海，她能闻到空气中咸湿的味道。
但她不敢去看，之前她刷过一个小视频，说如果人从二十米的高度下掉入海中，其实和砸在水泥地上差不多。
如果她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是不是会四分五裂。
虽然宁矜已经知道傅宴青的选择，可她还是忍不住想活。
陆燃好整以暇地看着傅宴青，并没有急着要他的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着他。
“西蒙，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很难？”
“当初你让我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傅宴青面不改色，也不准备和他聊家常：”你想要的什么？“
陆燃啧了一声：“西蒙，我要你跪在我面前。”
他原以为傅宴青会暴怒，会屈辱，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只是顿了几秒，便坦坦荡荡地弯下膝盖。
陆燃都愣住了。
这些年，他幻想过无数次傅宴青跪在他面前，但当傅宴青真跪了，他又觉得真是艹他妈的。
因为他妈的是凭借女人让傅宴青跪的，而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他屈服。
而且傅宴青明明是跪着，可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依然不减。
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更别提他以为的屈辱神色了。
“艹！”
陆燃突然暴怒，对着傅宴青跪着的位置前方开了一枪。
“你他妈给老子起来！”
射击起来的石子炸裂，距离傅宴青的膝盖仅仅一厘米之遥，可男人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放人。”
宁矜看着傅宴青毫不犹豫地跪下来，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原来傅宴青真的会为了宋瑶光放弃所有。
一个月的了无音信算不了什么。
傅氏继承人的位置算不了什么。
就连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也算不了什么。
他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宋瑶光。
海边的风真冷，冷到了宁矜的骨子里。
有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渗出来，分不清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一直咬着牙没出声的宋瑶光更是破了音：“阿宴！你起来！别跪！”
傅宴青朝宋瑶光看过去，目光落在她脖颈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像是被利器割伤的。
他视线陡然变冷，看向陆燃，嗓音能结冰。
“你做的？”
陆燃扫了眼宋瑶光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伤口，又看向一旁脸色在月光下几乎白到透明的宁矜，突然勾了勾唇角，笑着说。
“是啊。”
他的手枪在绑着两人腰间的那条绳索上瞄准，看向傅宴青。
“西蒙，你选好了吗，是这个，还是这一个？”
耳边都是凄厉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哭，宁矜看向傅宴青，看到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了宋瑶光的脸上。
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
她好想活下去，真的好想。
宁矜像是有预感似的，缓缓抬起头，朝傅宴青的方向看过去，一字一句地开口，颤抖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破碎。
“傅宴青，我不想死。”
只要一次也行，哪怕一次，不要放弃她。
能不能就一次。
陆燃一枪打在宋瑶光的绳索上，子弹顺着绳索边缘擦过去，绷掉了几根线头。
宋瑶光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往下掉了些。
“啊！”
宋瑶光发出一声尖叫，可她没有求救，反而冲傅宴青喊。
“阿宴，救傅太太！我本来就不想活了，你救她！你快救她！“
傅宴青下颚线绷紧。
乌云蔽月，将他的脸彻底陷入暗色中。
陆燃摸了摸扳机，刚要动手，就听傅宴青冷到极致的声音。
“放了瑶光。”
宁矜听不见傅宴青说了什么，但她从自己下坠的身体中知道了答案。
傅宴青，永远都不会选她。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