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着轮番敬那云中客,哪知人家自觉地往脑袋里灌酒,根本无需人劝。而大成公子也跟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忘乎所以的,让人侧目。似乎这一阵子在这里遭了虐待一样。
反倒麻雀、柳知春两人自觉多余,一旁没事地看着两人饿鬼投胎似的狂饕。
待那两人酒足肉饱,不停地打嗝的时候,柳知春才指挥侍女撤下残羹冷炙,麻雀则男人一样地坐着不动。
“云大侠,在下有一事相求。”见柳知春起身离座出门,大成公子借酒壮胆地说道。
云中客此时半眯起眼,似乎是酒肉穿肠,瞌睡上头的样子。
“唔?说来我听。”云中客眼也不睁地应道,已经沉迷在酒肉的愉悦中。
“大侠怎知我今日有事?还有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大侠不吝指点才是。”大成公子态度极为恭敬,诚恳地说。
听他这样说,云中客有些鄙夷地睁眼看他,挖苦道:“王子武功高强哩!张牙舞爪的,街上打架应不会吃亏。只是内力尚欠火候,若是那群不晓事的小娃娃再耽误上半个时辰,王子此时已经半身不遂、行将就木矣。”
心想,刚才只需用绵力泄了他的劲道,就不至于杯碎酒洒了。可见其意念之间各行其是,不由自主。
“哦,有这么严重?”麻雀听了却认为他是在危言耸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不信?好在我点了他身上七处穴道,暂时止住了气血奔腾。”他看着麻雀说道,一点不像是玩笑话。
“还望大侠不吝赐教!”大成公子起身一揖,恳求道。
“少来,少来!我老叫花子最受不了这等繁文缛节,啰里八嗦的。”
斜看了一眼麻雀,又说道:“姑…哦,劳烦麻将军,外面折根柳条棍来,我老人家酒足饭饱,就懒得动,有根柳条棍儿指点一下,也不枉王子一片盛情!”
“柳条棍?多粗多长?”麻雀听到云中客的吩咐,有些不明白地问。心里又酝酿起了坏主意。
云中客听她问话,想她竟是如此愚钝,就玩笑着说:“能拿得进来,打不死人就行了。”
“这个容易!”麻雀明白了,爽快地起身,往门外找教鞭去了。心里却乐开了花:打不死人?你使小点劲不就行了,毛病。脑子里想象着大成公子被打得鸡飞狗跳的样子,甭提多解气,“看你还嘚瑟!”
正得意地想着,看见柳知春端着哈蜜瓜走过来。
柳知春见她瞪着两眼在院中的核桃树下乱瞅,不明其故地问她:这是要干啥?树上早已经没有核桃了。
她就把云中客要她找根教鞭的事儿说了一下,说正准备找一根粗一点的,结实一点的,那家伙皮厚得很,小了不长记性。
吃饱了撑的,手把手地教就是了,还要根棍儿,出什么洋相嘛?柳知春想道。
看到柳知春一脸嫌弃地看她。她就问:咋这表情,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切,门口的卫兵手里有白腊杆子,你问他们要去。那可真结实。”她说完就笑了起来,那表情简单得像六月里的小羊羔。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儿!”这昨天才缴获的三尖两刃刀,就配有长长的刀柄,全配给了新兵营的士兵。“那可真叫结实!”当即,心里欢呼着跑向门口。
云中客正啃着哈密瓜,听到门响,就见一根木棍从门外杵了进来。棍子后面的麻雀正一脸诡笑地把棍子伸给他看。
“咦?这是教鞭吗?”他想。
“云大侠,你看行不?”她笑嘻嘻地问。
“不是叫你找根柳条棍吗?你这分明是根打狗棒!”云中客笑着打趣道。
“暂时借用一下门口卫兵的长刀把儿,一会儿的事儿,费那劲干啥!”麻雀装作应付差事地说道,掩盖了她的别有用心。
正把脸埋在瓜皮里的乱啃的大成公子听麻雀轻松地说话,狐疑地抬起头来看她。却见一根棍棒快伸到他鼻子尖上了,于是讨好道:“哟,这教鞭可真豪华、气派啊!”
“这完全是按照云大侠的要求找的,至于打什么东西,那是云大侠的事儿,与在下无关。”麻雀绷紧脸说道。
柳知春看着她说话,心里止不住暗笑:这麻雀人小鬼大,猴精八怪的,不知又要如何捉弄那大成公子?抱着看热闹的好心情,等着好戏精彩开演。
云中客吃完哈密瓜,在铜盆中洗净了手上蜜一样的瓜汁。接过柳知春递过的丝巾,仔细地擦去手上的水珠:那手似一双女人手,白净得很。
嘴里不住地感慨:人间传说西域瓜果甘甜入脾,果真不虚。只是甜到人心软,还真是头一回体会到。
不会吧,应该是甜到嘴软、舌头软才是,要不怎么会尽捡好听的说呢。麻雀在心里讽刺他。
大成公子恋恋不舍地扔下瓜皮,还把手舔了舔,这丑陋行径,让麻雀看得反感。
柳知春只是悄悄地笑,递过净手盆,看着他把手洗净,又为他擦净了手,关怀备至得像对待一只迷途的羔羊。
云中客等两人腻歪完,瞟了眼正犀牛望月的麻将军,说道:“把中间腾开些,这棍可真长。也真是,咋不抽根房梁下来!”
王子的客厅,约有百二拾见方,中间地毯上的几案被挪到靠边。腾出的地方足够几个人演练的了。
云中客斜撑在坐垫上,见麻雀、柳知春站在大成公子的一边。就说:“请王子把昨晚的套路再走一遍,让我老叫花子开开眼!”
“谨遵师命!”大成公子谦恭地答应。准备转身到寝宫中取那青云。
“你去干什么?”云中客看着他不解地问。
“取刀啊!”大成公子心里也糊涂了:这手中没刀怎么表演?于是转脸困惑地望着云中客道。
“拿刀?刀不在你心中么?心中无刀,手中有刀与无刀并无二致!心中有刀,既使手中无刀,也胜似雄兵百万!”
“师傅说的有理!”大成公子听到云中客的教训,心中有些开朗了:这无中生有才是武功的最高境界啊。
当下抱拳:“请师傅看过!”顺着昨夜的记忆,从“玄铁铸神兵”开始,把刀法一一推演出来。
麻雀、柳知春看着他空着两手演练刀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那一招一式的像极了大唐乐舞,只是少了钟馨铿锵,丝竹合鸣。
大成公子心中想象着手中紧握神兵,凝神聚力,招招式式风生水起。
云中客不时地用长棍敲打他的手、脚,指点他身上的108处穴道,引导他体内的真气经过他的任、督两脉,周遭往复。他的动作稍有迟缓,他的棍子就上打下敲。
外人看不出来。此时,大成公子已经听到体内气血奔流的轰响,似那万马奔腾,雷霆万钧手上真力源源不断,丝毫没有颓废之忧。
待他念道:秦汉关山月,犹照玉门关时,心里立即又重现出乌云压城的紧迫感:气息散乱,奔突四窜,一时无法收拾。
咚!咚!咚!血脉如战鼓重槌,奔流似万马齐喑,他几欲狂喷出一口鲜血!
啊!一声惊呼。一旁的柳知春面色苍白地瘫倒在地上。她的意念又一次与大成公子产生了共鸣。
“等的就是你这一招!”云中客脱口说道,并不理会柳知春的状况。
他杵下长棍,飞身过去,把大成公子横托起来,翻转得像只陀螺,嘴里吼道:去!大成公子便水平飞射出去,眼见着要撞上南墙,又双掌发力大喝一声:回!大成公子便稳稳地被拽回到原地。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迅雷不及掩耳,一气呵成。他才疾身又退回到长棍旁,长出了一口气。而长棍仍在直立且纹丝不动,他伸手又抓在了手中。
大成公子听到体内“嘭”地一声,似那围堰垮塌,洪流直下,顿感体内那股即将迸发的真力消弥得无影无踪,气息较之前顺畅了。
“呵呵。”玉面书生笑出了声,道:“王子倒是个武学奇才,天资聪颖,筋骨清奇,几可无师自通。”
“师傅过奖,多谢师傅指点!”大成公子一揖到底。
两人这边正经说话。柳知春那边,也回过神来,打坐在一边,运功调息,默不作声。
麻雀没见过这阵势,惊得嘴都合不拢。她哪里知道那大成公子其实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只是,柳知春的这般表现,让她感到奇怪:那大成公子上窜下跳的与你何干,你急个什么劲儿呢?犯得着吗!
可见她面无血色,又不像是在表演。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停地看着两人,一脸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