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经交完费了,咱们一起去拍片子吧?”
苏瑾禾跑过来的时候,还小口喘着气,她扶起奶奶,慢慢朝放射科走去。
奶奶瞧着面前的小姑娘,越看越喜欢,她一边走着,一边握住苏瑾禾白嫩的小手,嘴里也问个不停: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呀?在哪里读书呀?”
听着奶奶的问题,苏瑾禾有些哑然失笑,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春节,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询问姐姐时的场景。
苏瑾禾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老人家关心自己,一五一十地耐心回答着老人家的问题。
“我今年二十四岁了,还没有男朋友呢,在国际美术大学读硕士研究生。”
听到苏瑾禾没有男朋友,奶奶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在听到苏瑾禾还是一个研究生后,她的眼里更是泛起了光。
虽然以她家的条件,根本不需要看女方家的条件,只要孙子满意,人品不错就行。
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希望自家孙子能找一个学历不低的女孩子。
“国际美术大学呀,那你是学美术的?”
“是的,我是学油画专业的。”
两人几句话间,已经到了放射科的门口。
苏瑾禾帮奶奶排了个号,因为是周末,又是下午,放射科做检查的病人也是寥寥无几。
不过几分钟,广播里就已经叫到了她们。
“奶奶您进去吧,我在外面等您。”
苏瑾禾贴心将奶奶搀扶进去,还不忘挥挥手,示意奶奶不要担心,自己会在门口等她。
大医院的检查相当细致,过去了十来分钟,奶奶也没有出来。
百无聊赖之际,苏瑾禾站到了放射科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匆忙的病人和陪护,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入了眼帘。
原本心情尚可的苏瑾禾当场愣在原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妈妈今天也是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
眼见着这个红色的人影一个人提着一袋子的药品,手中还拿着各种各样的化验单,孤单的背影渐行渐远。
苏瑾禾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不论是身型还是衣服,这个人分明就是妈妈。
苏瑾禾想要追上去,问妈妈究竟是给自己看病,还是陪别人看病。
可她不敢,她怕得到妈妈的回答。
“小丫头,我出来了,你久等了。”
感觉自己的背后被拍了拍,苏瑾禾转过身去,老人家已经做好了放射科的所有检查,正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她。
“医生说结果要十分钟才能出,我们坐在这里等一会怎么样?”
奶奶牵着苏瑾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瑾禾点点头,陪着奶奶坐在一旁,脸上已经没有刚刚的笑容。
无论奶奶跟她说些什么,她都只是随意地回答几句。
担心,焦虑,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奶奶也不例外,她握住苏瑾禾的手,温柔地问道:
“孩子,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苏瑾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没事,奶奶,我陪您做完检查再走。”
“我孙子马上就到了,你家里有事就先回去吧。”
苏瑾禾听罢,还有些犹豫,她看向奶奶,奶奶笑着跟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行,那我就先走了,奶奶您就在这等您孙子,就别一个人到处乱走了。”
苏瑾禾叮嘱了几句,就匆忙离去了。
可还没过几分钟,她又打道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
苏瑾禾将手中的纸条塞进奶奶的手里,接着道:
“奶奶,要是待会您有什么事,孙子还没赶到的话,您就打我电话。”
见奶奶点点头,苏瑾禾就赶忙离开了。
她跟着妈妈刚刚离去的方向,仿佛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医院里乱窜。
可医院那么大,她又怎能只凭借方向,就找到妈妈呢?
此时的她只能自欺欺人,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自己看错了也不一定,说不定妈妈是帮别人拿药也未可知。
苏瑾禾有些颓然,只能无助地坐下。
她想要打电话,想要问妈妈,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可打开手机的她,输入妈妈的手机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不敢,她怕知道真相。
纠结了许久的苏瑾禾,最终还是按下通话键。
过了许久,电话才被接通,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禾禾?”
“妈,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有什么事吗?”
妈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但苏瑾禾的眼眶,一瞬间就被泪水填满了。
骗人!
从姐姐家到自己家,不会那么快!
这就意味着,刚刚那个身影,就是妈妈!
“妈,你在医院里,对吧?”
苏瑾禾忍着泪水,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电话那头的妈妈也没有回答,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哎呀,妈妈就是前两天有点咳嗽,过来找医生拿点药。”
以为是医院里有熟人遇上了自己,并且随口告诉女儿了,妈妈也没放在心上。
似乎是怕女儿担心,妈妈的语气满是轻松。
“那我过去陪你一起,妈,你现在在哪呢?”
“陪我一起?”
妈妈的声音顿了顿,没想到女儿也在医院,“你怎么在医院里,出什么事了?”
“我陪别人做检查,现在已经结束了。”
听到女儿没什么事,妈妈松了口气,接着道:
“妈妈拿了药就走了,现在正在等公交车回家。”
分明就是在撒谎!
“妈!”
苏瑾禾不满地叫了一声,都这样了,还不跟自己说实话。
刚刚那个方向,分明就不是出医院的方向。
陪着姐姐做过那么多次产检,医院里的路,她记得滚瓜烂熟。
电话那头的妈妈沉默了半晌,这才低低吐出几个字:
“血透室。”
这三个字让坐在长椅上的苏瑾禾如置冰窖,她手脚冰凉,心也沉入谷底。
苏瑾禾嗓子有些发干,过了片刻,她才哑着声应了一声。
在长椅上发了会呆,她缓缓起身,前往血透室。
血透室外站着不少人,她一眼就瞅见坐在血透室门口的妈妈。
妈妈身着红衣,与苍白的医院长廊格格不入。
她手里捏着报告单,仿佛是来过很多次一般,面色平静得有些可怕。
苏瑾禾走过去,拿起妈妈手中的化验单,仔细查看起来。
肌酐和尿酸偏高,钾离子偏低。
她看不懂报告单,但医生的诊断却映入眼帘。
“尿毒症”三个字,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入苏瑾禾的心里,引得苏瑾禾的心里一阵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