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燕妃也算是她一手捧起来的。
燕妃能有今天,少不了他当初的推波助澜。
等燕妃坐上皇后的位置,他可就是皇后跟前最得脸的人了。
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
酉时五刻。
开宴。
池辛夷着一身红色托地长裙,裙摆处绣着精致的牡丹纹,纤纤细腰被一条玫红色的丝带环绕,肩上搭着暗红色的披风,上缀的宝石熠熠发光。
桃眸多情,桃腮带笑。
她美得不可方物。
甚至把燕妃都比了下去。
燕妃也换上了新做的衣服,只是她的小腹已有些隆起,穿不了太紧的衣服。
一身水碧色的小袄衬得她端庄娴静,颇有韵味。
雪这会儿已经小了许多,轻薄的月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刚好耀在她的美人尖上。
一旁的宫女手提牡丹灯,小心翼翼地为她引路。
“娘娘,您注意脚下,可千万别摔了。”
“嗯。”
陆景逸走在最前面,注意到太后还没有来。
他用余光看向身旁的女人,“朕出发时听说母后身子又不适了,你派人去看看。”
“好。”
池辛夷派了银雀去探望,觅儿留下陪她在这宴会上斗智斗勇。
“臣等恭迎陛下、贵妃娘娘!”
齐刷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来这除夕宴上,总共只有二十余人。
加上后宫能赴宴的妃子,总共只有三十人。
除去她与燕妃外,李婕妤、裴氏、魏、还有许久不见的霍氏都来了,就连陛下新封的黄美人也来了。
陆景逸扫了几眼台下的莺莺燕燕,赏心悦目。
瑞雪配佳人,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只是这享受的时光太过短暂,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在安王身上。
这个糟心的玩意儿,怎么也打扮的这么花里胡哨。
像只求偶的花孔雀。
陆玄渊是他父皇最小的儿子,继承了他母妃的容貌和父皇的性格,又因父皇的偏爱,从小就养成了乖张的性格。
在陆景逸的印象里,陆玄渊一直都是讨厌的存在。
无论他怎么努力,在父皇眼里,都比不上陆玄渊的一根脚趾头。
所以他一直不喜欢陆玄渊,碍于兄弟身份的缘故,他又没办法完全跟他撕破脸皮。
陆玄渊也不在乎台上的人怎么看他,他只顾着打理自己的发型。
他今日为了进宫,特意选了身红色的衣袄。
他记得她整体穿红带金,他不妨也试一次,没想到意外地合适。
他抬眼偷瞄不远处的女人,发觉她的脸色不大好,难不成是他这个混账皇兄又欺负她了?
也不像啊。
池将军还在呢。
他最宝贝这个妹妹了。
成欣王坐在安王的旁边,两人并不通话,也互相看不上眼。
甚至安王还要嚣张一番,故意与另一侧的人冷笑道:“这御花园梅花盛开本应芳香四溢,怎么有一股子陈旧的腐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呛鼻的很,你有没有闻见?”
身旁的人一怔,“什么腐味?我怎么没闻见?”
“就是人入半土,快死的味啊。”
成欣王冷冷地刮了他一眼,仍不打算开口。
池归雀坐于两人之后,身旁坐的正陆温。
陆温早两日就到了,住在池府,今日随池归雀一同入宫。
前些时日睿亲王上奏,有意将自己的爵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先皇在世时,有意削睿亲王的权,一直拖着亲王府世子册封,陆温身为睿亲王的长子,理应当这个世子,只是黄册不下,他这个世子当的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他要迎娶公主,身份自然要遵贵些,所以他这次回京,也是为了领封。
男宾为一席,女宾为一席。
胥弥若兰居于女宾席位里,浑身不自在。
“来赴宫宴还敢带着面纱,这胥弥公主真是不把我们大邕的人放在眼里。”
“诶,小声点,这话要让人家听见了多尴尬。”
坐于胥弥若兰身后的几位夫人面不改色的戳人家脊梁骨,“她现在带着面纱还好,只怕她摘掉面纱,让你瞧清她的模样,会把你吓死的。”
“长得真有这么丑?”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带面纱?那不就是怕吓到人嘛。”
胥弥若兰露出的那双明眸并无太多波动。
这种话她早就听惯了,扮丑是她活命的方式,越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她越能好好活下去。
突然间,她感觉有一抹炽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是她的丈夫。
他此时正起身向大邕的皇帝敬酒,“臣多谢陛下赐婚,让臣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
陆景逸嘴角抿起一抹嘲讽,一个丑陋的公主有什么好的?他还真会给自己的洗脑。
“爱卿与公主恩爱,也是整个大邕的福气。”
话音刚落,太后的仪仗来了。
陆景逸以为太后会避着成欣王,所以才会临赴宴前装头疼,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哀家来晚了,诸位不要见怪。”
又是齐刷刷一声,“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落座于陆景逸左侧,他的右侧本应是皇后的位置,如今整个大邕没有皇后,便让贵妃来坐。
后妃对池辛夷掌管后宫也没什么怨言,知道实情的人并不会觉得她德不配位,只会在内心嘲讽先皇后鸠占鹊巢,白白得了一个皇后之位还不知足,非要作妖,一手好跑打得稀巴烂。
歌舞声起,白雪为歌舞平白添了一层意境。
一曲落,换另一支队伍,掌声此起彼伏。
陆景逸对池辛夷这次找的舞姬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的瞄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竟能提起兴趣,目光片刻都没停在他身上过。
“有这么好看?爱妃莫不是没见过更好看的舞蹈?”
“妾见识短浅,确实不曾见过更好的舞蹈。”
池辛夷故意斜了一眼燕妃,她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大好,面前的餐食都没怎么动,许是吃不下。
但这宴会刚开始,她也不能离场,只能忍着。
伺候燕妃的宫女见她脸色愈来愈差,也怕了,“娘娘,不妨您就同贵妃娘娘说一声吧,您现在的身子要紧。”
“不用,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说还能待就是能待,你别多嘴。”
燕妃固执,宫女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转眼到了戌时。
三刻。
男宾席上已有人起了酒意,开始胡言乱语。
安王首当其冲,口不择言道:“难得一见这后宫春色,没想到皇兄竟藏着这样的美人。”
安王指向燕妃,眼里醉意明显。
燕妃尴尬不已,只能用帕子掩面。
陆景逸用阴冷的眼神制止,没想到安王不以为然,反倒继续说着胡话,“陛下赐给臣弟的王妃跑了,不如再送臣弟一个吧。”
他虽没有明着说,陆景逸也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陆景逸面露冷笑之意,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声音放低,“九弟!”
“这是朕的燕妃,肚里怀着朕的皇子。”
安王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恬不知耻的说道:“皇兄后宫佳人众多,少一个燕妃也不要紧吧。”
说罢,他用筷子夹起盘里的饺子,故意手滑,让圆润饱满的饺子掉在地上,嘴角却没半点惋惜的神色,“这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臣弟就想要燕妃。”
“胡闹!”陆景逸忍无可忍,“来人,安王醉了,把他扶下去醒酒!”
像安王这样的人,只能被御林军唬住。
他被架着离开时,也不忘对燕妃挤眉弄眼。
这画面让陆景逸十分不适应,再看燕妃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冷漠。
燕妃也慌的很,她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竟会遭此横祸。
就算她不明白这皇家之前的恩怨,也听说过当今陛下与其弟安王不合许久。
安王当众调戏他,在陆景逸眼里,同挑衅无异。
燕妃的担心不止于此。
她轻咬红唇,笑不出来,迟疑片刻,虚扶一把起身,“陛下,妾身子实在不适,想......”
话还没说完,陆景逸蹙的眉瞬间成了死结,语气中隐有严厉,“朕不是早就说过,你身子要是真的不舒服,不必来赴宴,怎么朕的话到你耳中成了耳旁风?”
“妾......”
池辛夷默默看着这一场闹剧,尽量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唇角有意无意地勾起一抹讽笑,“大过年的,燕妃妹妹何必跟陛下对着干呢。”
燕妃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坐下。
与燕妃积怨已久的李婕妤非要来添一把火,“燕妃莫不是觉得冷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刚传进陆景逸耳中,“既然这样,再给她添两个火盆。”
内务府主管立马让手下去添银丝炭,添的足足的,生怕燕妃真冷着冻着。
实际上,燕妃并不冷,甚至烤的有些闷热,但她又没办法拒绝皇上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安排。
只是她越烤越头晕,连口水都喝不下去,只能用手托着脑袋,不让自己晕过去。
“娘娘,您多少吃两口吧,您就算不饿,您肚里的孩子还要吃饭呢。”
“实在吃不下。”
燕妃只抬了半扇眼,瞥见桌上的半只猪蹄,更倒胃口了。
“把这菜也撤下。”
池辛夷一边同太后闲聊,一边关注燕妃的状态,见她的疲惫不像装的,桌上的菜也没怎么动。
她看了眼觅儿,“你去同膳房的人说一声,给燕妃换一些爽口的小食,再上些水果。”
陆景逸侧耳听见她的指令,眸光几不可微的颤了一下,如鹰般犀利的眼神落在池辛夷身上,“朕也吃腻了这些菜,元贵妃有空关心燕妃,怎么不关心关心朕呢?”
池辛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故意装听不懂,“陛下吃腻了这些菜?那就是膳房的人安排不妥了。”
陆景逸嘴唇下撇,“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刘公公的错,身为陛下的掌事太监,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陛下的需求,他该罚!”
刘无德闻声,两腿一软,“贵妃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这就给陛下换菜。”
太后听到动静,侧过头,“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母后不必在意。”
陆景逸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跟她扯这些闲话,要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算了,朕随口一说罢了,不必兴师动众。”
帝王心一会儿一个变,这边刘无德刚舒口气,下一秒又紧张起来。
“陛下,燕妃娘娘好像真的不大好。”
在刘无德提醒之前,池辛夷已经发现了异样。
燕妃额头直冒虚汗,脸色惨白,嘴唇无半点血色,还有些青紫。
她把腰弯成月牙弧度,前胸顶在桌上,额间碎发散开,眼神已有些涣散。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宫女一着急,竟吼出声。
周围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燕妃。
燕妃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用手捂住腹部,嘴唇哆嗦。
池辛夷攥紧拳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也提高音量,“快宣太医!”
除夕夜,太医院当值的只有两名八品医师,医师一听燕妃有流产的先兆,也慌了。
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谁让他们倒霉,轮到了今天值班。
其他的太医都出宫寻亲人过年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背着药箱去池辛夷的钟粹宫。
因为御花园离钟粹宫最近,池辛夷暂时让人先把燕妃抬到了钟粹宫偏殿。
医师来后,一把脉,不得了。
“回禀太后、陛下、贵妃,燕妃娘娘这是中毒了。”
“中毒?”
池辛夷眸光一暗,整场宴会皆为她安排,就连这饭菜她也找人验了,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让人趁机下毒。
为何要挑燕妃下手?
太后的重心却不在下毒上,她神色焦急,“那孩子呢?孩子可能保得住?”
两名医师面面相觑,“微臣只能尽力。”
陆景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却已说明一切。
池辛夷替他开口,“保住皇子,重重有赏!”
医师紧张地额心冒汗,倘若保不住,他们的头也保不住了。
整个钟粹殿的宫女全都进屋帮忙,只留觅儿伴在池辛夷身边,没多大会儿,银雀急匆匆的从偏殿赶到正殿,一进门就跪在地上,“不好了,燕妃娘娘她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