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老虎?
不对!前院?淮安?
池辛夷继续拦着那位僧人,“淮太医呢?”
那僧人急得满头大汗,“什么淮太医,我不认识。”
“就是宫里来的那名太医。”
“宫里来的人,娘娘,宫里来的人都被老虎咬死好几个了,您还是快跑吧!”
咬死好几个了?
池辛夷眸底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觅儿手一抖,弄掉了盘里的杏子,拉着池辛夷就要往回跑。
池辛夷甩开觅儿的手,一声不吭地朝前院扎去。
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确认淮安是不是还活着。
像他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怎能敌过猛兽?
“娘娘!您这是干嘛啊!”觅儿都快被急哭了,“娘娘!里面有吃人的老虎啊!”
......
“殿下,都办妥了,老虎已经被引进去了。”
立于山头的紫衣男人嘴角噙着笑,得意扬扬,“很好,今日见了血光之灾,明日祭祖便是大凶之兆。”
“殿下高明!”
池辛夷一把推开觅儿,“快去找御林军!”
御林军驻扎在半山腰,按理说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赶来。
池辛夷提心吊胆,一头扎进院里,并未瞧见猛虎。
入目便是满地的横尸,血肉模糊,已经辨不出容貌。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池辛夷用帕掩住鼻子,向前挪了两步,干哕不止。
这里面会有淮安吗?
一想到如风清月明般的他也是血肉之躯,经不住猛虎撕扯。
怅然若失的滋味冲昏她的理智,她不在乎自己的衣裙会被污血弄脏,她只想让他活着。
脚边淌过的血流里沾了一撮猛虎毫发,她屏息,环顾四周,并未瞧见猛虎踪迹。
忽然,不远处的一抹青绿发带勾走了她的视线。
她走近,细盯那沾了一半血迹的发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形容不出的悲凉涌上她的眼尾,泛了一圈红。
她欲弯腰捡起发带,一阵阴森的风吹向她的后颈,身体猛然一抖。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穿透她的耳膜,她转头对上那双充满兽性的圆眸,便知自己在劫难逃。
苏宸白不在,无人护她周全。
御林军迟迟未到,她无利器防身,怎能逃过猛虎爪牙。
双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逃?
往哪里逃?
还真被她这乌鸦嘴说对了,两人不同生,却同死。
清风徐来,另一抹青绿从屋顶而跃。
“娘娘!”
“快趴下!”
她先是照做,又听见一声,“娘娘,您呆在原地别动!”
音色甚是干净,一下子洗净空气中的血腥味。
池辛夷处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微微抬头,想要看清趴在虎背上的清朗样貌。
刚对她张牙舞爪的猛虎被他用麻绳缠住脖子,扬天又发出一声虎啸。
与风相融,悲怆凄凉。
池辛夷被这阵风吹得睁不开眼。
待风沙消散,猛虎骤然倒地。
淮安从虎背上摔下,白净的脸庞上沾满了血。
两人同时站起,四目相对。
血海将他们两人相隔,恍似牛郎织女的银河。
池辛夷欲抬脚,他却开口阻止,“娘娘,别弄脏您的鞋袜。”
“微臣到您那去。”
“娘娘,您怎会来此?”
淮安怕她受惊,抬手捂住了她的眼。
惊魂已过,池辛夷也淡定下来,“本宫正好路过。”
淮安不过多追问,轻声道:“娘娘,这里危险,微臣先送您回去。”
“好。”
为避人耳目,淮安特意绕了条道,从后门进来。
池辛夷换了身衣服,把沾血的脏衣服丢进火盆,顷刻化为灰烬。
觅儿还没回来,她只能自己梳理弄乱的发型。
摘掉贵重的金饰,她换了一枚檀木簪子。
将乌发一挽,显得温婉端庄。
她坐在椅上,斟了两杯凉茶,面容清素,语气淡淡,“淮太医,你今日去了哪里?”
淮安微扬削瘦的脸颊,那双澄澈的黑眸透出凝重之色,“微臣听说青山寺后山有草药,一大早便上山了。”
“微臣下山时,走的是条偏僻的小道,那条小道上,全是老虎爪印。”
池辛夷垂眸,“照这样来说,老虎是从后山过来的?”
“应该是。”淮安眉目肃然,摊开掌心,掌上放着一个纯白布料的香囊,上面只有朵用金线绣的菊花。
他扯开香囊,将里面的干花倒在桌面上,“这是微臣在老虎背上找到的。”
看清那干花模样后,池辛夷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发青。
“这是曼陀罗?”
淮安点头,语气清冽,“正是。曼陀罗即可入药,也可下毒。虽对治疗风湿亦或是寒哮、惊痫有奇效,但若掌握不好伎俩,也会麻痹神经,加快心率,使人产生幻觉,癫狂而死。”
“动物嗅觉要比人类灵敏得多,天生会分辨草药,不会主动食用曼陀罗。再说这青山寺,也非曼陀罗生长良地,微臣在后山采药,也未见过......”
池辛夷扬起美眸,目光如冰,“淮太医怀疑这是人为?”
“微臣只是初步猜测。”
他猜不到此人动机。
池辛夷看穿他的心思,主动提及,“本宫也想不通老虎为何会绕过这里,直奔前院?”
淮安提出自己的猜想,“娘娘,或许那人的计划便是前院。”
但是前院住的除了从宫里来的侍卫、太医,就只有寺庙里的僧人。
谁能跟人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害这么多无辜的人枉死。
御林军一个时辰后才姗姗而来,将昏倒在地的老虎用麻绳捆好,关在囚车里。
觅儿累得满头大汗,称自己寻到御林军驻扎的地方时,发觉他们的水碗里浮有一层白粉。
她将自己的手帕摊开,白粉黏在帕上,淮安用手一捻,放在鼻下一嗅,便知这是蒙汗药。
如此更能确定此事非意外,定是人为。
青山寺一下子戒严。
几位嫔妃听说后也吓得够呛。
陆景逸走到半路听说此事,勃然大怒。
“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这种把戏,安王真是愈发猖狂了!”
刘无德跟随陆景逸多年,亦是他的心腹。
他压低声音,询问陆景逸接下来的计划,“陛下,不如借此事削了安王的权?”
陆景逸目光灼热得像一把尖刀,阴森难测,“不急,朕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多大的花样!”
天公不作美,刚到山脚下就下起了雨。
陆景逸派池归雀和大理寺少卿邵元先行上山。
陆景逸拍了拍沾在肩上的雨滴,起身上车。
刚拉开帘子,燕妃泪眼汪汪地直接往他怀里钻,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羊羔,声音绵软,“娴贵妃她们没事吧?妾先前同父亲上山猎野兔子时也撞见过野老虎,怪吓人的。妾有一表兄,就是被老虎活生生咬死的。”
“她们无事。”陆景逸面色冷淡,“朕已经派池将军先去慰问了,等雨停,我们再上山。”
通往青山寺这条道极其容易山体滑坡,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悬崖。
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堵。
幸好池归雀与邵元福大命大,两人刚在青山寺门口停马,就听见下面的人来报,半山腰的道路被碎石堵了。
刚入大殿,方丈只说了句娴贵妃受惊发热,池归雀便丢下手头事宜,先行去了娴贵妃住所。
开门的是一名男子。
池归雀仅扫一眼他的眉目,便知他是何人。
他跟他兄长长得太像了,眉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高鼻梁,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
池归雀有意挪开目光,不愿回忆往昔。
“妹妹!”
他着急查看她的病情,怎料刚一进屋,淮安立即关了门。
池辛夷刚捏起一块糕点,听见自家兄长的声音,立即放下糕点,笑意盈盈,“哥哥来了!”
池归雀楞在原地,“主持不是说你受惊发烧不能起身吗?”
“只是随便扯的说辞罢了,为了脱嫌。”
池辛夷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同池归雀叙述一番。
期间,池归雀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几眼淮安,面露黑色。
“妹妹,这人?”
池辛夷莞尔一笑,“无妨,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