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叶刘京究竟跟龙云说了什么。
叶刘京进门出门,不过片刻。
唯一一个一直在房间里的男人。
那个黑胖的中年男人走出大门,夺过门口下人手上的火把。
他说出震惊杭湖府的三句话。
他低头,面色痛苦:“老爷已死,是非功过,我已无心计较!”
他抬起头,目光扫视龙家众人:“叶刘京没有杀人,是老爷自裁。”
最后一句更是,声音巨大,逼得每一个龙府附近的人都能听得见:“害老爷的人,叶刘京是一个,掌柜会的有一个,杭湖府的还有一个!”
然后……
他带着火炬走回房间。
没多时,房间里烧起熊熊烈火。
大火照亮杭湖府,有人看见美丽的火光,有人看见无穷的灾祸。
龙府响起震天哭声,痛苦悲哀,让不少乡绅老爷们同情落泪,却有不少门口看戏的穷苦百姓兴奋不已。
粟记粮记,掌柜会所经营的两大粮行,正是这两大粮行,趴在杭湖府百姓身上不停吸血,他们危害杭湖府久已。
见龙家破家,龙家老爷子自裁而死,百姓心中如何能不痛快,若不是龙府恶奴站在门口怒目以视,不少百姓早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叶刘京出龙府大门时候,大火烧得正旺。
龙府之人看见他出门,只敢在身后远远跟着,没人敢上前大喊大叫。
龙家四子,老三有勇,老四懦弱有智,却都在半个时辰前出杭湖府去了。
留在家的二少爷跪在大火着起的内堂前,一句不发。
唯有憨厚正直的大少爷主持家业,他为人守信,老父亲说过不让他为难叶刘京,他心中有恨。
杀父之仇,恨意无限,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看着,叶刘京送来属于他们龙家的报应。
世人都说他是持家的料,不是阴险聪明的人,可没人会觉得他笨。
他如何能看不明白,老爹这场死,罪不在叶刘京。
无论是叶刘京,还是老爹,都是这场表演里的棋子,有人早早安排好这场戏,把他们两个主角安排到如今的位置。
叶刘京想要破杭湖府的事,想要拿税银,想要维护绣衣卫的脸面,就必须动老爹。
这杭湖府大势,无人可逃,唯有上湖心岛,成为那下棋之人……
远处山上几匹快马驰骋而来,正是掌柜会的人。
领头的年轻人叫范长荣,经常跟在掌柜会会长赵老身边的家伙。
他骑着快马冲杀,直接挡在叶刘京面前。
无人知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从马上跳下,踉跄向龙府大门冲去,大声喊道:“龙老爷子,如今安在?”
龙一上前,面容悲戚:“家父身死,在那大火之中!”
范长荣身子一软,就要跌倒:“没想到,没想到,我已经尽快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戏台上的戏子,永远没有现实中的名角唱的真实。
他面带愤恨上前一步,大怒询问:“是谁,是谁杀了我掌柜会,功劳无数的龙掌柜?”
叶刘京转身,扭头看他回道:“本官,刚刚查验,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范长荣丝毫不畏惧,他身上面容凶狠的巨蟒:“龙掌柜今早还好好的,为何突然自裁,又为何跟叶大人见了一面之后自裁?这……”
叶刘京玩味摇头,上前一步开口道:“也许是本官心疼杭湖府百姓,说动龙掌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毕竟咱杭湖府的佛教香火,一直旺盛啊!”
“龙掌柜也是信佛之人,心疼百姓也是情有可原!为自己罪孽自裁,更是情理之中!”
“我倒好奇,咱们刚刚在山上戒法寺见面,我刚刚在山上遇刺的事,范先生也出了力!”他话说的含糊,就是为了故意恶心范长荣。
“这一转头,我来到龙府,你也来?你是跟着我呢!还是算到今日的事?”
“亦或者……”
范长荣不敢再让他说下去,打断他喝道:“叶刘京!”
“你一个小小的举人,敢直接叫本官名讳?”叶刘京作势摆上官谱,与这等人说话,必须要时时刻刻压他们一头。
范长荣的恨意从牙齿缝内渗出来:“叶大人!我有理由怀疑,龙掌柜的死跟你有关系!”
“你有何理由?”
“龙掌柜乃粟记粮行总掌柜,掌握所有粟记生意,他如此大的权威,不可能没有交代就死!”
“也许是突然疾病!”
“可刚刚你分明见过他,你说他是否有疾病?”范长荣询问。
叶刘京诚恳回答:“没有!我见他只是问了他几句和掌柜会有关系的事。”
他抬头:“我问他,刺杀我的事是谁做的,他说是掌柜会的范长荣!”
“你放屁,信口雌黄污蔑我!”范长荣急了。
暗中派人刺杀蟒袍使,可是造反的重罪,这脏事,不可能落在他身上。
龙掌柜已死,他今早上才去过湖心岛,他的大好前程,才刚刚开始。
叶刘京不再看他,翻身上马:“你难道就不是信口雌黄,污蔑本官?”
“他的死,是他自己的决定,跟我无关,你想要告我?就去宫里告,在此之前,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拦!”
叶刘京环顾四周,手指龙府霸气开口:“这……只是个开始!”
三匹良马,踏黑夜而去。
若说,刚刚叶刘京来龙府的背影是嚣张。
那此刻,他就是霸道,不近人情毫无疑问的霸道。
他此刻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了!
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逼死龙掌柜,逼得龙家无一人敢出来喊冤。
在百姓眼里,他是英雄,几匹烈马前来,竟然铲除压在百姓头上多年的粟记粮店老掌柜,这是彻底的大英雄。
可,在某些人眼里,叶刘京则是大祸。
闯入龙府,逼死龙掌柜,压得赵老亲孙女婿无话可说,这等嚣张跋扈……
他要干什么啊!他!
…………
“他这是要做什么啊!叶刘京!”
一场大火击碎杭湖府的平静,原本暗流汹涌的杭湖府,所有事情被搬到明面。
牛知府驼背塌腰,低头不断擦拭脸上的汗水。
湖心岛上风习习,落雨停内香扑面。
牛知府没心思看这些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素袍男子的脚尖。
男子站起不断走动,叹息开口:“叶刘京!这是要屠城吗?”
“他是想要屠杀杭湖府内,所有挡他路的人吗?”
牛知府摇头:“大先生,他……他肯定是不敢的!”
二沈先生冷笑:“他不敢?今日他已经冲入龙府,逼死我粟记的龙总掌柜!”
“明日呢?杀了姓赵的,还是冲上岛,杀死我等?”
二沈先生摇头:“大哥,这样的人,不能留,是时候给京里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