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妻子牵着外孙女的手走出门,之后,严奋指着门口边的一把小竹椅子对小毛崽说:“你把椅子拿过来坐吧,顺便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这是不让云烟姐姐和外婆听到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话不能让人听到,连外孙女都要瞒着呢?呵呵,真是好笑耶!小毛崽在心里警惕地道。但还是依言拿过小竹椅子又关上门,然后在严奋面前坐下。他的坐姿犹如在部队参加会议听连长训话一样,腰板笔直,胸部前挺,头微微地昂着,注视着严奋,两手安静地放在大腿上,一副期待教诲,恭恭敬敬的模样,仿佛在告诉严奋,我准备好了。
一系列的动作都很自然、流畅,没有一丝的做作成分。见此,严奋颇为满意,不由得在心里给小毛崽的印象分打了个高分。不过在脸上,他却没有流露。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表象,对于他下面要进行的询问,没有本质的联系。
严奋问小毛崽:“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小毛崽随口答,见严奋不动声色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解释道,“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跟人打架,死了。母亲改嫁走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晓得。”
这时候,小毛崽猛地回忆起了多年以前与向前飞相遇时,向前飞也这样询问过他。于是,他的警惕之心不仅莫名地消失殆尽,而且,居然升起了一股亲切的情绪……
严奋又问:“你说的很小的时候,那是多大?”
小毛崽答:“五、六岁吧。”
“五六岁?!”严奋低声重复了一句,又问,“这么说,你五六岁时就成了‘孤儿’了。那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呢?”
“靠什么?”听到这一问,小毛崽嘴角很苦涩地抽动了一下,然后很潇洒地说:“四处讨饭捡饭吃呗,要不就……小偷小摸地弄点钱换吃的。但不管怎么说,老天有眼,我活下来了,没死。”
这小子的心态倒是挺乐观的嘛!严奋暗想,又说:“如此看来,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嘛!”
小毛崽没吭气。
“听云烟说,你有一个大哥,很关照你。你跟我详细地讲讲。”
“行啊!”小毛崽应道。接着想也没想就把自己在拘留所里认识向前飞的经过,以及认向前飞为大哥的经过,以及与大哥向前飞在一起的日子所发生经历过的事情,林林总总,包括大哥向前飞把他送进部队的经过,一股脑地全抖了出来。最后,心生感激和得意地说,“我大哥,他是我的恩人。没有我大哥也就没有今天的我啊!”
小毛崽说这些话根本没加考虑,如实倒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些自然倾述的实情实话,完完全全地赢得了严奋对他的信任与好感。因为,从这句话里,作为老特工的严奋,他窥探到了小毛崽的一颗感恩之心。而具有感恩之心的人,那都是品行端正的性情中人,值得信任也值得教导栽培和训练锻造的。
不过,严奋倒没表现出自己的暗自欣喜,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又问:“听云烟说,你跑出来是为了躲‘严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严打’是怎么回事,具体我也不知道。我是听我大哥说的,是我大哥让我出来躲的。”小毛崽随口道,接着又把“严打”的那夜,向前飞突然慌慌张张地回家来让他和猴子等兄弟们趁夜离开南江城的经过完整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满脸疑惑地说,“其实呢,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大哥让我们出来躲,而他自己却不躲。难道我大哥,他……真的就没事吗?”
“你大哥肯定有事。”严奋随口说。
“肯定有事?”小毛崽一惊,猛地从小竹椅子上弹了起来,反问道,“你怎么晓得?我大哥真的会出事?”
“我怎么知道?!你和云烟来我这不是带了很多的报纸吗?”
“是啊!云烟说……你有用处,可那都是旧报纸啊!”
“那些报纸里面有我需要的……情报!”
“情报?”小毛崽不懂,好奇心顿起,便问,“什么情报啊?”
“这个你先别管。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从最近的报纸上获得的情报分析,可以肯定你大哥一定有事。从你刚才说的情况来看,你的大哥是你们的头儿,团伙里的首犯。他在这次‘严打’的运动中一定会被抓入狱,受到法律的制裁,起码……也得判个三年到五年的徒刑。”说完,严奋冲小毛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小毛崽欲言又止,缓缓地坐下。可是屁股还没挨着小竹椅子,就听严奋低声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咕噜了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是个人物啊!”
“嗯?!”小毛崽一怔,皱着眉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严奋,好像在问,什么意思啊?
读过《古语》的人都知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是《古语》学而篇里的一句话。大意是,人家不理解我,我也不恼怒,这不也是一个有德的君子吗?
严奋对小毛崽有这样的评价,完全是他看出来了,小毛崽在介绍向前飞时完全肆无忌惮,完全抛开了严奋的态度,所以严奋才不自觉地冒出了那句话。至于准确否,严奋倒是没在乎。不过,凭刚才的对话,严奋已然对小毛崽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文化知识极低,自然是不可能明白这话的意义所在。当然咯,他也不想跟他多解释什么。故此,面对小毛崽一脸的迷惑,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是说,你大哥是个好大哥,的确是你的贵人。”
“那……”小毛崽战战兢兢地问,“你能收我做徒弟吗?”
“如果我收你为徒,你准备跟我学几年?”
“学几年?”小毛崽微微低下头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说,“三年吧!”
这话一出,严奋当即就明白了小毛崽的意思,但没点破他,而是追问道:“为什么是三年,而不是四年、五年呢?”
小毛崽说:“你说我大哥都会在牢里呆三到五年出不来了,那我回去不能跟我大哥在一起,那多没意思啊!那我还不如跟你在这学本事呢。”
嗯,算你小子诚实。严奋心想。接着又说:“至于你能否做我的徒弟,你我是否有师徒缘分,那就得看天意了,懂吗?”
小毛崽摇了摇头……
严奋的表情严肃起来,凝视了小毛崽好一会儿,起身走到墙角边放着的一个竹架子前,把上面放着的小木盒拿了起来,尔后走近小毛崽,说:“这里面有一条我师父传下来的‘诡链’。这条诡链的诡异之处就在于它……认主。你把它取出来,看看能否戴上。”
还有这样的事,真的假的?小毛崽奇异地想,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子。盒子一开,顿时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从里面闪现出来,格外刺目,但瞬间就消失了。见此,小毛崽大吃一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眨了几下眼皮,尔后抬眼怔怔地看着严奋。
“把链子拿出来,戴上吧。”严奋冷冷地说,眉头渐渐地聚成了一团,高度紧张地盯着小毛崽的手。
小毛崽好奇,打量起诡链来,只见诡链呈金色,光灿灿的很明亮,链子挂了一个蛋形小坠子,坠子上面刻了他看不懂的花纹。这哪是什么鬼链子啊,明明就是一条金项链嘛!小毛崽这样想,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取出链子。哪知一取出来,小毛崽就感觉这小小的链子特别的沉重足足有三十多斤,差点脱手滑落……
“哇好重啊!”小毛崽脱口惊叫一声,猛然用力托住,看着严奋,仿佛在问,怎么这么重啊?这怎么可以戴呢?
严奋说:“戴上吧。”
小毛崽用力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把诡链戴在了脖子上。
严奋屏住呼吸,沉声问:“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小毛崽摸了摸,又低头看了看,这才不可思议地笑了笑,然后回答说:“嘿嘿,奇了怪了,怎么一下子就……就变轻了呢?没什么感觉啊!这个不就是一条金项链吗?”
严奋松了一口气,认真地说:“这条诡链不是金子做的,它是我师父在深山老林里意外获得的。师父曾对我说过,这条诡链很有可能是我们风际星球以外的外来之物,但具体来自宇宙内的哪个星球却是不得而知。这条诡链具有我们风际星球人所不能理解、也根本想象不出的巨大能量和奇特、诡异之功能。而今终于遇到主人了,只有诡链的主人才有资格配佩戴这条诡链。不然,你想想看,三十多斤的链子谁会戴?”
小毛崽貌似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却又不敢相信,“这么神奇啊!”
严奋欣喜地点点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进一步说:“嗯!以后你慢慢会体念到的。师父还告诉过我,这诡链的灵魂与它主人的心灵、生命,乃至于七魂六魄都是相通的,关键的时刻,也就是在主人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危险的时刻,这条诡链会发挥出凡人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的作用,拯救它的主人。”
“它,你是不是说,这条诡链子,在关键的时候能救……救我的命?”小毛崽感觉不可思议。
“是的。”严奋肯定地说,“因为你是它的主人。”
“这么神奇啊!那我……岂不是有福了,嘿嘿,真是好笑耶!可是师父,那我应该如何保护它呢?”
“不需要刻意去保护,你只要天天戴着诡链,让它不离开你的身体就可以了。”
小毛崽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了,不说诡链了,你去把烟儿和她外婆叫进来,咱们举行拜师仪式。”
董蓝、唐云烟先后进来。
董蓝走近丈夫,小声问:“如何?”
“嗯!”严奋微微点头,表现得很兴奋。“成了,师父的诡链终于找到主人了。”接着不知何故,他的脸色忽然暗淡、阴沉下来,望着门外的天际,满脸的相思之色,伤心地说道,“师父云游四海八方,飘忽不定,五十多年了,毫无音讯。假如、假如他老人家知晓诡链有主了,我想……他也该过来瞧瞧这个徒孙了吧。”
见此,董蓝安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因果不可改,一切皆有定数。你啊,就不必为师父担忧了吧。”
严奋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顺其自然吧。”
拜师仪式结束后,等小毛崽直起身之后,拿出马桶包里的两条白沙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严奋。严奋收起香烟,连连说:“嗯,好好,好啊!”
董蓝这时过来,问:“小周,诡链坠子上面刻的花纹看清了吗?”
小毛崽低头瞧了瞧坠子正反两面,讪讪一笑,“看是看清了,就是这上面的花纹,我看不懂。”
严奋说:“不需要看懂。你只要记住,这条诡链你必须时时刻刻都戴着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取下来了。”
小毛崽猛然说:“不是啊师父,要是有人抢呢?”
严奋笑了,说:“这个你放心,没人敢也没人会抢的,要不然它就不是诡链了。至于原因嘛,师父我也是不解,总之你是诡链的主人,它的奥妙,或许你以后能知晓、体会一二。”
小毛崽不再说什么了,不自觉地又拿起诡链坠子瞧了瞧,暗想:这条诡链,真的是很神奇,很诡异吗?关键时刻能救我的命?
小毛崽严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