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的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
这个头……皮肤光滑,鼻子好挺,下巴好尖……这个头,不是我的……
我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看到鹤仙人已经昏倒在地上。
这个房间很小,刚才我靠墙坐着睡了后,就沿着墙躺到了地上。鹤仙人昏倒后,正好砸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女人又高又瘦,身上没有什么肉,却很重,我用尽全力,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扶坐到墙边。她没有醒,柳眉紧紧皱着,脸色雪白,又轻轻咳了几下,几滴口水溅到了我脸上。抬手一擦,手背上一片血红。
原来是血,她体内涌出的灵力伤到了内脏。
我顾不得那么多,把戴着镇龙枪的手,轻轻按到了她的背上。
她的背又湿又热,要是别的伤,我也帮不了她,但我手上的镇龙枪恰好能吸食灵力。
隐入手指中的镇龙枪,轻轻跳动了几下。
“怎么,不吸?”我心中一惊。
想要抬手去看,手刚抬起来,指头上镇龙枪却猛的拖着我的手,拍到她的背上。
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整只手都又热又胀。
那隐在肉中的银色的镇龙枪发出黑白二色的光,十分诡异。
我光注意自己的手了,没有发现鹤仙人早就已经不咳了。
她转头看着我,目光冰冷。
我的手还按在她的背上,就像吸住了一样,轻轻拨了几下,没有拨下来。
“你醒了,你听我解释……我是在救你。”
她背一挺,双肩一振,我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好在她没有想杀我,我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她灵脉受损后,涌出的灵力在体内四处堆积,她只觉得浑身胀痛,终日昏昏沉沉,已经搅得她十多天不能吃睡了。
这次被我的镇龙枪吸的干净
鹤仙人轻轻地将背倚靠到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警惕地看着她,鹤仙人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看到她和看到死没有区别。
我说:“不用谢。”
她嘴角勾起,扬眉一笑,“我不杀你,你不用怕我。”
我点点头:“但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我,无论是谁来杀,都会怪到你头上。”
鹤仙人想了想,“怪不得小雪喜欢你,想这么多,我是一个刺客,但我不杀你这种无名小卒。”
在迷魂宫,只要我觉得真言仙人可能就在附近的时候,我就停止思想,不能让真言仙人读出我的心事。只在心里来回的背子墨的那本残卷的符文,反正这些字符,我一个也看不懂,真言仙人就是读出来,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啥。久而久之,我并没有看懂这本符文,只发觉了有九个字符时常出现,但现在,我仍未能悟出什么。
只有来到这个房间里,我才敢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秋鸿带我来到这里时,站在门前,我就觉得十分古怪,迷魂宫每一层都是左右对称的结构,这里本该是一堵墙,而且,每上一层就会更尊贵一些,这里是三层,怎么可能会有一间又小又冷的房间。所以我想,这里并不是迷魂宫,而是张生开劈出来的一块空间结界。
我在这里想的事情,真言仙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被抓到迷魂宫后,有一个想法我一直没敢想。
青衣仆人来带我走时,他指了指我,又转身指了指门外站着的秋鸿,牛掌柜本想要起身阻拦,却看到桌子上有人用茶水写了三个字:“别动手”。
在青衣仆人转过身来时,牛掌柜赶紧伸手端茶,顺手擦去了桌子上的水字。
熊可可也有样学样的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我老老实实的跟着秋鸿走了。
我的那个想法是,子墨来了。他一直在迷魂宫里,冷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是先找的猪不足,后来又去找的他,但是他摆谱,第一天什么也没和我聊,第二他和我拼凑起整本残卷后,天色就晚了。我去他的住处偷用他的飞羽笔写符文时,他还在睡觉。他应该比我晚一天,或是同一天来的这里。
他本就精于各种法阵,又得到整本残卷,想藏起来不被发现,对他而言真是轻而易举。
我从心里佩服他,能一直沉的住气,他在等一个时机。
子墨的父亲有一丝古神的血脉,母亲是九尾狐,近神远妖的族类。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性格也异于常人的沉稳。几千年后,他成了我认识的最早飞升上界的几人之一。
“你在想什么?”鹤仙人主动开了口,她的声音冷淡,沙哑、低沉、磁性,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命令一般。
“我在想真言仙人会派谁来杀我。”
这个很好想,他就是为了挖我体内的那块龙鳞,也得杀了我,理由有很多,这些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都要除掉。
但真言仙人不会自己动手,他可能会让张生杀我,但张生自从让秋鸿杀小雪失手之后,他更不会出手杀人,所以他先把我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但鹤仙人不一定会杀我,最有可能的是再花钱让秋鸿来,也有可能是红豆或者欣儿。
“你不担心小雪,不奇怪她没有和我关在一起?”鹤仙人又问。
“不担心,小雪一定被他们牢牢绑着,关在一个难找的地方,如果让她逃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你的意思是小雪必死?”
“对。”
“那你还一点也不担心她。”鹤仙人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我可不想惹她,她虽然一身伤,但杀我也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我忙说:“我当然担心她,但我也得活着才能想办法救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变的更暗了。
在这个房间里,我还想清楚了二件事情,我不担心小雪,并不是我更担心自己,而是她被人从大殿中带走时,她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但看到迷魂夫人时,却只是一扫而过,但迷魂夫人却一脸的惊恐。
小雪和我躲到迷魂夫人床下时,曾和她说过张生要来,却没说只是吓走他。
秋鸿来时,迷魂夫人以为是张生,她让他快走。
这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无法割舍。
按理说,张生被救之后,她应是一脸欣慰。
她为什么怕小雪,除非她一开始就轩辕甲的人,是轩辕甲让她嫁给张生,也许只是顺水推舟,毕竟张生这么帅的男人,没有女人不会动心,何况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她那夭折的女儿也可能还活着,在人界的某个地方,衣食无忧,天真烂漫。
小雪对真言仙人说的你还有个女儿,也许就是说给迷魂夫人听的。
像真言仙人这种人,为了上天梯,能飞升,早就没心没肺了。
舍我亡亲墓,乡山留不得,别我中年妇,出门天始白,舍我丱角儿,掉头离火宅,人所难毕者,行人已做毕,人所难割者,行人皆能割。
我想清楚的第二件事是,猪不足是鹤仙人杀的。虽然看上去鹤仙人刚被真言仙人从万神殿的内城,请到了迷魂宫内,但鹤仙人前几日不在内城,而是从这里去了人界,可能是迷魂夫人打开空间入口,接她返回时,正好被四处寻找牛掌柜的猪不足撞见。迷魂夫人是轩辕甲的人,鹤仙人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给了猪不足致命一击,但猪不足当时没死,一直撑着逃到石门前。
猪不足中的不是毒,而是鹤仙人体内成了魔的灵力。
镇龙枪在吸食鹤仙人的灵力里,发出的是黑色的光,猪不足的脸也是黑紫色的。
当然,这都是我猜想的,也不敢问鹤仙人猜的对不对。
只是扭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正迎着她那双雪亮的目光。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