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澜星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轩辕靖还未及开口,她已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大声质问道:“究竟是谁跟你讲不能用这玩意儿看人的?”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便解释道:“小殿下,不是您刚刚才说……”
小姑娘满脸的不高兴,气鼓鼓地说道:“我刚刚那么说,是因为你们靠得实在太近啦!这望远镜本来就会放大远景,离这么近,就跟两人脸对脸贴在一块儿似的,这多不礼貌啊!”
“再说啦,刚刚那位大人都说他看见承天门那边的人啦!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咱们把承天门那边值守的侍卫叫过来问问,不就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说假啦!”
“这……”
小澜星双手叉腰,努力瞪圆双眼,自以为摆出了一副凶狠的模样,盯着对方说道:“你可太落伍啦!像你这般抵触新鲜玩意儿的人,迟早得被这时代给淘汰掉!”
那副小模样,非但不见半分威慑力,反倒萌态十足。
可爱。
真可爱。
看得轩辕靖心都化了,再也忍不住,大步走下龙椅,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呀!”小澜星下意识配合着轩辕靖的动作,回过神时小手已经攀在了男人肩上,原本需要仰头才能将周围人的表情看清的她海拔一下提高,变成了居高临下的那一个。
在这个人均身高都不太高的时代,轩辕靖因为出色的基因与充足的食物供给,长成了大部分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被最喜欢的人抱起来,小姑娘原本因为那个官员的质疑而有几分不高兴,瞬间烟消云散。
她满心欢喜,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环抱住轩辕靖的脖子,可又在即将抱上去的一瞬停在原地。
就在那一瞬,她猛地意识到当下所处的场合。
小澜星倒不是因为人多,就觉得和爹爹这般亲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是忽然想到,爹爹在这么多人面前,或许得维持威严庄重之类的高大上形象。
再看看她自己,这般毫无顾忌的贴上去,会不会……
但这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如闪电般一闪而过,小姑娘抬眼,便撞进了轩辕靖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里。
那目光里,不见半分犹疑亦或者不快,满满的,全是让小姑娘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欢喜与爱意。
于是小姑娘不再犹豫,高高兴兴地唤了一声爹爹,一下抱了上去。
父女之间的亲密举止,将方才莫名有几分紧绷的气氛化解,谁也不会在这时候上前指责他们不合时宜。
小澜星就像是这天底下所有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父母的小孩一般,像是撒娇又像是委屈一般,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指着方才那个开口的官员,大声说:“爹爹!他刚刚说那些就是故意在污蔑我!他坏!”
轩辕靖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动作满是安抚之意。
当他望向小姑娘,他的眉眼便柔和得如同春日暖阳,全然不见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战神模样。
可一转眸,当他看向那名说出那番话的官员时,那迅速冷淡下的眉眼,瞬间锐利如出鞘的利刃,仿佛能洞悉一切。
轩辕靖神色平静,目光如炬,淡淡地开口道:“星星已然说得明白,既然心存质疑,那便将证据摆到台面上来。朕的朝堂,容不得信口开河、肆意妄言之人。”
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唇角,“朕的意思是,谁主张,谁举证。而不是谁主张,让另一方自证,明白吗?”
就如小澜星此前偶尔闲聊时说的那样,凭什么别人质疑她,她就要费劲巴拉找证据找实例证明自己?
听到轩辕靖这话,众人都是一惊。
倒不是说轩辕靖说的这话有什么不对,而是……如果真按照轩辕靖的说辞来,那就等于是把官场的规矩给改了。
不说本朝,便是在前朝,也少不了用类似方式政斗的。
只有冤枉你的人知道你多冤枉。
这话虽然目前没人说过,但话中含义却是古今一致的。
轩辕靖挑眉:“诸卿可有什么指教?”
众人一顿,而后齐齐跪拜:“臣等领命。”
于是轩辕靖说:“那么,这位……”
他顿了顿。
陈立侧身,微微凑近,压低声音向轩辕靖提醒道:“礼部郎中成佰。”
任职已有一年零三个月,只因礼部人手短缺,暂且未对其职位做出变动。
此人乃是轩辕临提拔上来的。
成佰上位之后,政绩考评处于中等偏上水平。
据陈立所知,这位平日行事主打一个萧规曹随,既没有做出什么格外出彩的政绩,倒也未曾犯下过错。能力不算突出,却也能将本职工作勉强维持。
正因如此,前段时间朝廷各方官职调动,他职位得以维持原状。
而按照这位之前的行事风格,本不该在今日出头,而且还是明显冲着小澜星去的。
这让陈立不免怀疑这其中有他意。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对方挑刺的理由……实在不算好。
如果换做是一个在意那些神神鬼鬼之事的上位者,即便不信,心里恐怕也会生出几分芥蒂,影响父女之间的感情。
但轩辕靖……或者说但凡是领兵作战的将领,不说全部,至少大半,都是不怎么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不然,打个仗还要顾及神鬼之说,这仗怎么打?
而就算轩辕靖信这些,他可能也走的是秦始皇的路子——海中恶神挡路,连弩射杀。
他可不会因为这些,就恶了自己宝贝的女儿。
如果轩辕靖是这种人,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拥趸。
无论此人是谁推出来的,对方又有什么用意,只能说,这种手段用在轩辕靖身上,完全是小看了轩辕靖。
轩辕靖眸光冷淡地注视着成佰,“那便给你三日、罢了,五日时间,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方才所言为真。”
“若无法证明,那便论罪处置。”
成佰面色苍白,嘴唇翕动,却最终只是被沉默地带了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论成佰能不能证明自己所言为真,这礼部郎中的位置他是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