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先生的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感觉。
因而对于这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岁岁会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
她的目光在一堆名家字帖上扫过,这都是初学者需要练的字帖,翻开一瞧,详细到连笔画都有。
“公子说,要教奴学四书,学五经,学策论,总之,要学男子学得。”说这话时,岁岁胸脯微挺,眸中有光。
花茔姐姐叮嘱过,在外行走,切记两条,一是不可轻信他人,二是不可暴露身份。
尤其是像世子这等显赫出身,容易招来祸端。
这点岁岁还是懂得。
姚坚闻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
同时,他也从岁岁的话语里得知了眼前两人的关系。
原来是主仆啊。
不过能遇到这样有见识有胸襟的主子,也是这位姑娘前世修来的福气。
姚坚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谁家主子这般宠奴婢的,竟然还有闲心教导奴婢学这些东西。
也因此,他对眼前的少年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姚坚没有像那些注视门第出身的人一般觉得温孤雾白此举有违常理,只用一种欣赏而又意外地眼神望着温孤雾白,赞道:“公子高义!”
温孤雾白也对姚坚的态度有些意外,能抛开成见,斩去迂腐,这位书斋老板也是一位人物:“过誉。”
他没有对方所以为的那般高义。
他做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只是想要岁岁学更多的东西而已。
岁岁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一本字帖上。
接着,她的眼眸越瞪越圆。
这是……先生的字!
岁岁心神震动,她伸手触摸上去。
纸张传来略硬的触感。
她的手指,像是练字时的笔一般,顺着字帖上的笔画缓慢游走。
温孤雾白在注意到这一册字帖是谁的以后,眸色顿变。
名家字帖,基本都有落款或是名士的私章。
——抱山居士!
那个被望都文人骂了二十多年,被国子监学子至今都钉在耻辱柱上的人物。
据说,抱山居士十二开蒙,出身贫寒,也无任何背景,他只身来到望都,靠给人写书信为生,后曾在文人里面掀起过一阵汹涌的浪潮。
而满望都的人知晓抱山居士,是因为他才华斐然,不但文采力压众多自负才情的文人,还曾在多次书院考试中夺得魁首,后又在弱冠之年考入国子监,成为国子监学子,与现在国子监祭酒乃是同窗。
只可惜,这位抱山居士最终在科举之中作弊,被当时的监察官发现后,从此名声狼藉,被剥夺了参考恩科之权,后又被赶出国子监,赶出望都。
文人一生最重名声,国子监更是天下学院之首,极其注重声誉,旗下学子出了科举作弊一事,国子监自不会姑息。
但就是这样一个臭名昭着的人,当年甘愿冒着风险,毅然决然地跳出来,掀起了一股推崇男女共学的浪潮。
温孤雾白知晓抱山居士的名号,也是因为萧若岩跟萧若经皆在国子监读书。
偶尔外出时,他也会听人提起这位抱山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