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这些为人臣,为人子的道理,温孤雾白从小看到大,听到大。
心中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但也正是因为前世的他将这些大道理记在了心里,融进了骨血里,才会过得那般累。
萧膑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何……”
温孤雾白叹息一声,前世的种种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自岁岁走后,他与萧膑这样坐着谈话的机会几乎再也不曾有过,甚至前世的他,已经被父亲当成了一生的耻辱。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温孤雾白嘴角牵起一抹疲惫而嘲弄的弧度。
对上萧膑严厉且带着责备的目光时,他继续往下说:“梦境里的那个我,正如父亲嘴里说的一样活着,当一个人人敬重的君子,当一个恪尽职守意图流芳百世的臣子。”
萧膑的耐心正在消失。
温孤雾白眸色渐黯:“然而,那般活着的我,最终失去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前世,他听萧膑的,他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皎皎君子,成了扶持正统的有功之臣,成功将温孤一族跟宣国公府的荣耀延续,可最后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是束缚。
是枷锁。
是不断在失去。
这些无形的东西,以及他自小接受的思想教育,在他的世界里形成了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每当他想奋力挣扎的时候,这些网就会从四面八方地齐齐涌来。
它们会像粗壮的绳索一样捆绑他的思想,绊住他的脚步。
因为礼法,他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尽情地去喜欢。
因为规矩,他每走一步都显得那样吃力。
即便如此,他还是按照萧膑说的那样走下去了。
在这个痛苦前行的过程里,温孤雾白没觉得自己有错,也没机会去反思自己是否有错。
因为那时的他,陷在皇子们的争斗里无法分身。
他就像现在整日忙得早出晚归的萧膑一样,为了朝廷的事情奔走,被一堆堆的公务压得喘不过气,他甚至都没能好好的闲下来,看一看岁岁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首饰,今日的心情是好是坏。
他只知道,当他开始意识到岁岁的沉默之后,意识到岁岁离他越来越远以后,再想尝试挽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萧膑听他用简短的几句话概括出梦境里的内容后,只觉荒谬:“你也说了,那只是梦。”
温孤雾白久久无言。
他想告诉父亲,那不是梦。
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那种寸步难行的感觉,那种在一瞬间心脏被挖空的感觉,那种日日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到底是怎样痛不欲生的滋味。
萧膑本欲再说些什么,见温孤雾白不想再谈,又不好将古今圣人的大道理搬出来。
他再一想自己的态度,觉得有些过激,便起身道:“为父言尽于此,你想再将养一段时日就再将养一段时日吧,为父还有公务着急处理,就不留在这里了。”
温孤雾白起身,对着萧膑的背影一拜:“孩儿恭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