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淮和贺川回到少帅府时。
天还没黑。
门岗副官把张与和的原话转告他们,还说了二少夫人他们会先去和平路看花灯,再去新乐门。
贺川问傅景淮:“你们今天不是回夫人那边吃饭?”
傅景淮:“昨天回去太晚,没来及得跟她说。”
又道:“不去也无所谓,我又没答应。”
大不了就是再挨他爹傅总督一顿骂,反正从小到大,他早就被骂习惯了。
问贺川:“你还有事儿?”
贺川:“没事了。”
傅景淮:“一起走。”
贺川也要去找张乐颐。
两人开了一辆车出门,副官在后面开着另一辆车,还没靠近和平路,就被堵住了。
只能下车步行。
傅景淮挤在人群里直蹙眉:“怎么这么多人?”
贺川道:“我听楚参谋长说,到处都在打仗,政府想给百姓点儿信心,搞了这次的花灯会。听说,他们还从外地找来了打铁花的做表演,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看到。”
傅景淮:“净整没用的。”
贺川不这么觉得。
他说:“百姓开心了,日子过的有奔头,怎么叫没用呢。”
傅景淮没反驳。
走到一半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傅景淮不经意瞥过旁边咖啡店,有道身影似曾相识,他没看清,就被人群挤开了。
副官尽量开路。
还是被挤的走走停停。
好不容易快靠近江边,天空中忽然炸开一团火光。
副官们下意识防御。
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
贺川道:“这就是打铁花了吧,还真是挺震撼。”
傅景淮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问帮着四处找人的副官:“看到他们在哪儿了吗?”
副官们回:“没找到。”
这时,空中火光再次炸开,一簇又一簇,交织出成片的灿烂烟火。
借着铁花的光亮,傅景淮看到了温瓷。
贺川也看到了张乐颐。
也是在这一刻,一颗点着了引线的炸弹,朝温瓷他们丢了过去。
“温瓷小心!”
“乐颐……”
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想要往她们那边去。
可是人太多了,根本过不去。
爆炸声响起,受惊的人们乱成一团,纷纷涌向后方。两人被人流挤着往后退,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
逃窜的人们扯坏了灯笼。
好在有月光,路上不算太暗。
等傅景淮和贺川终于挤出人群时,打铁花的那里已是一片狼藉。
爆炸伤的人不多。
但过度拥挤,造成了不少人受伤。
军政府反应速度很快。
爆炸之后接着派了官兵过来。
申城医院和军医院同时接到命令,也都派来了救援的人。
爆炸时,尹西峰站在最后面。
他伤的不算重,浑沌过后,还有力气帮着救人。
张与和就不行了。
炸弹抛过来的时候,他第一个看到,反身挡在了冯曼曼和张乐颐前面,整个背部被炸的血肉模糊,趴在医院的担架上。
冯曼曼受到惊吓。
没缓过神来。
张乐颐脸上一层灰,哭的花脸猫儿一样。
贺川过来,她就扑进了他怀里。
傅景淮找了一圈儿,问:“温瓷呢?”
这时,大家才发现,现场受伤的人里面,根本没有温瓷的影子。
贺川道:“你先别着急,也许是人太多被冲散了,再找找。”
叫副官们赶紧去找。
尹西峰也过来了,道:“她伤的比较重,医生来了之后,说要给她清理伤口,就把她抬到车上了。”
找过才发现,那辆车也不在了。
现场太乱,没有人留意载着温瓷的那辆车,去了哪里。
傅景淮发动了所有人,全城搜查。
车找到了。
停在一处废弃的染坊里,车上的人已经没了踪迹。
温瓷失踪了。
傅景淮黑白两道同时放话,要钱,要武器,要地盘,要什么都行,有条件就来提。
但是敢伤害她,天涯海角,他不死不休。
外面格外的平静。
一连几天过去了,元宵节的花灯已经全部撤除,和平路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温瓷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打铁花的人全被抓了过来。
严刑拷打之下,也只问出班子里少了个人。
少的那个人。
几天后在江水下游捞到了。
当天人太多,没人知道他是被挤进江里的,还是被人扔进江里的。
但他淹死了,又泡了好几天,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证据都没有。要不是班子里的人辨认,身份都查不到,死亡原因更是个谜。
温瓷还是没消息。
傅景淮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面前烟缸里都满了。
贺川想劝,又不知从何开口。
傅景淮抽完了手里的烟,豁然起身,大步朝外走。
大幅的动作,吓了贺川一跳。
贺川喊:“你去哪儿?”
傅景淮道:“再去染坊看看,好几个大活人,总不能就凭空消失了吧?那儿肯定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注意到的。”
尹西峰也掐了烟:“我也去。”
尹西峰很愧疚。
最后一个见到温瓷的人,是他。
把温瓷抬上车,弄丢了的人,也是他。
这几天,他一直在跟着找人。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只可能是藏起来了。
三人带着一队副官。
来了废弃染坊。
这儿来来回回搜了不下五遍。
院子里晾晒布料的竹竿,全部被打落在地,横七竖八的,还有些主家走时没收,已经被晒的掉色破败成一缕缕的布条,裹缠在竹竿中间。
染缸也全敲碎了。
能藏人的地方全找过了,就差把房子拆掉,掘地三尺了。
傅景淮屋里屋外走了好几遍。
愈发觉得不对。
问尹西峰和贺川:“你们觉不觉得,这院子最后一间屋,里面和外面差距很大?”
他这么一说,俩人也觉出来了。
傅景淮叫来副官:“我这间屋给我拆了。”
昏暗的房间里,温瓷睁开了眼睛。
四周黑漆漆一片。
她伸手去摸台灯的开关。
没摸到。
再摸,手触碰到的,是桌角。傅景淮卧房床头边放的小柜子,形状触感和这个不一样。
这儿不是少帅府。
空气中没有消毒水的味道,这儿也不是医院。
她在哪儿?
温瓷摸了半天,墙壁空空的,没有灯开关。
想下床。
这一动,腿上尖锐的疼痛,逼得她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喘着粗气。
伸手摸向痛感传来的位置。
骨头好像断了。
腿断了,人却不在医院……
这个认知,让她顿时拉起了十二分警惕。
有脚步声靠近。
“吱呀”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