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两口手里接过信,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透明玻璃。虽分辨不出哪个是均素,但其内一片祥和的景象,起码能让我确认这孩子定然无恙。
重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看着这些文字心却越发的悲凉:
如朴,见字如晤。
生命最后我才意识到错误,我欠你一句谢谢和对不起。
你曾说过不是一个年纪,不管怎样都难逃别离。可我听不进去,擅自决定等你。
真想不到,这种一厢情愿,好像使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放在以前我或许能安慰自己,可这种结果连我都不能满意。难道在死之前还要骗着自己?
我做不到,也不愿意。
我只想告诉你,我错了,但我真的没有恶意。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全听你的。不用留什么选择的余地,让我往哪去我就往哪去。
可,可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真的只想跟着你。
2014年7月19日 初伏第二日
被涂抹过的最后一句,仔细分辨后依旧能看得清晰。纸被打湿,恰巧重合上之前已经干躁的泪滴。
带着红肿的双眼,不知不觉我已走到了教室里。这儿只剩下班主任和几位同学装模作样在学习。
讲台上的老师刚想训斥,看到我的状态不佳又显露出了不安。
她问:“尚如朴,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老师,您还在等我啊,手机这就给你。”
她回:“好,军训结束再来找我取,以后记得不要带这些东西。”
随后班主任接了过去,转头支开其他人。
“好了,剩下的同学,你们赶紧回去洗洗睡觉吧,明天军训集合要很早起。而且还没开始正式阶段的学习任务,现在你们也暂时不用这么辛苦。”
“好,老师再见。”
零星的几句应答,他们见目的达成终于可以结束。当然,这是这些人给我的感触。
此番前来只是军训而已,学校也从没要求过别的,何必要搞得自己这么爱学习?无非就是想在班主任面前表现一番留个好印象而已,我感叹原来这一帮好学生中间也不少人这么有心机。
不过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们竟然是单纯得出奇。只要当着老师面,下意识里只能想到两个字——学习。
班主任关上灯锁好门带我下楼,说话的声音悄咪咪。
“尚如朴,没人了,放心说吧。你是我的学生,有啥事说出来或许老师还可以帮你。”
“没啥老师,只是医院里出了点问题。”
“可是你都哭了,这说明已经影响到了你自己。”
“真没啥,就是我那阿姨……”
碰到了其他的老师,班主任打个招呼而我也随之停住。
我刚说的半截儿话,她应该只听到了前仨字,仅仅是按照经验就做出了回复。
“不说就不说吧,但我讲的你要记好。作为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家里再多乱七八糟的事都不能影响你。务必要抛除一切,安分守己和拼尽全力,记住老师我只认成绩。”
“好的老师,我肯定能记住。”
“那行,快回宿舍吧,晚上好好休息,我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谢谢老师,我这就去。”
我匆匆地逃离,四处搜寻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仇人——他姓于。
一言未发,走近其旁边,迎头就是痛击。
他站起来,浑身颤抖,满脸不可思议。
我立在对面,也浑身颤抖,上下散发着怒气。
“给老子拿出来!”
“什么?我这儿没你的东西。”
我的拳头再次攥住,他又恐又惊地继续说。
“进屋就打人你还有理,我这就告诉宿管老师去。”
胳膊已经抬起,直到快要发力,他才将手伸向自己的书包,一封折好的信封就躺在那里。
第一眼,我就发觉有翻看过的痕迹。第二眼,我还看到有很多勾画的红色笔迹。
他慌不择口解释,有点像在揶揄。
“那上边的字和鬼脸跟我没关系,对了,好像是我小弟。”
“哦,原来你小弟跟你没关系。那我问问,他上几年级?会作批注还能逐字逐句?”
“他就是翻我书包看到了,然后随便乱涂乱画的。”
“行,那如果我要不自己来拿,你准备什么时候交到我这里。”
他憋着不再吭气,得到答案的我怒火攻心,对准他的脸一巴掌再次上去。
其他人来拦,我说我俩在好好谈,要是他不如实回答,可要小心另一边儿的脸。当然,如果谁要出头上前,和他一样要小心着点。
挺有效果,原本围成一群的观众说散就散。静了一会,他左看看右看看的模样甚是可怜。
这般状态,让我有些消了气,但就此放过他肯定不能愿意。
“把事儿说全,扇自己三下脸,然后咱今天就算完。”
他应是受不了这种羞辱感,哼哧哼哧喘着大气调整了视线。
“你别逼我,老子也会生气,信不信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呵!就你也配?也太高看自己。我现在才发现,你这种货色可真是连狗都不如的东西。”
气势上我胜过了他,但他仍装腔作势地在反击。
“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一言不合打人难道还有理?”
“老子可以和你讲理,可对于你这种傻逼来说不必。”
我本想着乘胜追击,打灭他的盛气只需一举。
但他像是被逼急了,在屈辱中对我又生出几分恨意。
“你再说一遍试试?”
“事不愿意办可以拒绝,老子也不想沾上你。但接了活不干,连个交代都没有,甚至还装得像个二五八万,你这种贱东西老子可不会惯着。”
“你说谁贱?我妈我爸都没说过,轮得到你………”
我搞不懂他,只觉得有些怪异。要服软就服软,要生气就生气,哪儿来这么多话可以哔哔。
“快闭嘴吧你就!送你一句忠告,以后见着你爹我,最好躲得远点去,再惹着老子下次还揍你。”
说罢,我转身向门外走,懒得和他纠缠更多。
身后的他不知怎么,越来越上头越来越激动,像是没有脑子般啥难听话都骂。甚至对我的不顺眼已经上升到,凭空捏造一些我没参与过的恶劣事迹,比如均素尚未谋面的父亲死时的过去。
而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他想将我的愤怒再次挑起。我嫌繁琐,也担心再闹一番把事态升级,所以没顺他的意仍自顾自离去。
坦白点来讲,其实我是感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