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员们已心生恐慌,今晚的惊魂足以让他们久久难忘。出人意料的是,连我素来视为高人的萧老道,亦不禁脸色苍白,身躯微颤。
岂料,老萧竟无法承受此等场合?他平日里的从容不迫,与此刻判若两人。正当我们准备离船之际,岸边突现两束手电筒光:“沈厅长,孙厅长,方才枪声作响,诸位无恙否?”
发问者为乡派出所所长熊跋,其后跟随村长。因闻枪声而不明所以,熊所长衣衫尽湿,其魁梧之躯裹于湿透警服中,显得颇有些滑稽。
我答:“无碍,孙厅长枪支不慎走火,放心,无人受伤。”
言罢,熊所长已至船下,对我的解释嗤之以鼻:“走火?连发五六声?配备的是全自动连发枪支吗?”
面对卸船的戏伶们,熊所长伸以援手,却遭遇躲避,他们小心翼翼,生怕包袱内的物品被触及。熊所长心中的疑窦越发深重。
待见有人背着戏班班主,熊跋趋前相问:“状况如何?无大碍吧?”
“无关痛痒,船上游戏班老板不慎跌倒,头部撞击戏台,稍事休憩即可恢复。”一直沉默的萧和尚突然发话。
此时,必有变故。萧和尚身后,文丑携带双份行李,其中一份属于昏迷的班主。下船时,重负使他踏空,径自栽下踏板。
熊所长反应敏捷,及时扶持,文丑虽未受伤,却松了手中把握,包袱落地,金银散落一地。
熊所长与村长目瞪口呆,唱戏竟如此暴利?
“全部止步!”熊所长断喝,面向我等,指着散落财物:“两位领导,这财物如何解释?”
熊所长变化显着,昔日受孙胖子责备时的愣神已不复见,此刻展现出担当,敢对高层直言。
见我等无言,熊所长揪住文丑:“说!究竟何事?”文丑惊慌失措,船上惊魂未定,熊所长一番吓问,令其心理防线崩溃,将船上真相一五一十道出,添油加醋,比划间透露惊慌。
熊跋与村长反应迥异,熊所长怒目圆睁,斥责文丑:“讲故事也请编得像样些!你那些鬼故事,岂能让我信服?”
“熊兄,稍安勿躁。”村长伸手拦截,转向我道:“沈厅长,你是上级,也是当事人,不如你亲自解释一番。”
我淡然一笑:“我的话,你信?”村长坚定地拉过熊所长:“当然信,你如今权高位重,岂会在乡亲面前言而无信?我与熊兄都信你。”
熊跋点头附和:“沈厅长,言出必行,我们就听你的。”我微微点头,指向文丑:“他说的八九不离十,删去四海龙王与太上老君的部分即可。信不信,你们说了算。”
熊所长面露难色:“沈……”,却被村长截断:“我信。”村长转向熊所长,解释道:“村里人曾在河中捞出类似元宝,成色无差。”
稍作停顿,村长切入正题:“这些财宝无论来源如何,都是我们小清河村的。你们这样轻易拿走,未免不妥。”
戏班众人,包括萧和尚在内,立即表示反对。这笔意外之财,是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实际上,只有戏班班主一人真正拼尽全力),交给他人,他们宁愿再次拼命。
争端激烈之际,我祖父率众抵达,目及满地元宝,众人目光如炬。元宝归属引得众说纷纭,萧和尚宣称其蕴含邪气,欲以道家之正气将其封印于凌云观。
“萧老道,休得胡言!”我父断然驳斥,“凌云观?不过是娱乐公司的幌子,封印元宝?不过是欲私藏于公司的地下室!”
最终,祖父发言定调,元宝分配如刀切菜,两分其一,聊胜于无。此时,戏班班主未醒,武生定夺分配,分毕,戏班即撤。
戏班去留已无人关心,祖父与村长私语,继而在河边林中与熊所长密谈。所长归来,独留村长,令人疑虑是否遭遇不测。
戏班不敢回村,召众至河边,在祖父监视下分宝,匆匆带上所得,乘车载宝离村而去。
戏班散场,仅剩一人。孙胖子目光锐利,直视萧和尚:“道士,众人已散,你如何?休要装傻,金子何时分配?”
萧和尚怒目圆睁:“记住,出家之人眼中无官无贵,你的伎俩对我无效。且你身为外乡客,小清河家务与你何干?”
“外地又如何?萧道士,你亦非本地人士。”父亲接过话茬,他与萧和尚素来不合。自幼时起,萧老道欲收我为徒,父亲便将他视为人贩子,因忌惮祖父面子,未与之决裂。此刻,既为孙厅长助威,又为自己泄愤,炮轰萧老道:“记否,我十岁那年,你才入凌云观?魏姓道士仙逝后,你方接管?”
萧老道面色苍白,欲辩无词。祖父最终发言:“老萧,休再争执,戏班已分元宝,你不分确实不妥。观中不易,银元宝可分,金元宝留多些吧。”
祖父本意良善,萧老道却几欲泪下,其包袱内尽是金元宝,当初为争此物,险些与戏班老板翻脸,此番辛苦,为谁?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