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答应了,但脸上依旧满是愤恨之色,忍不住开口向贾母道:“母亲,难不成咱们就这样轻易地放过那王氏?这事儿,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瞧得明白,刚刚她说的那些个话,分明就是推诿责任的说辞罢了。若不是她暗中默许,咱贾府的库房怎会出现如此巨大的纰漏?”
贾母微微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虽说如今咱家对她有所怀疑,觉着她可能在其中中饱私囊,但毕竟尚未掌握确凿的证据。若是贸然行事,待到她抵死不认账、一个劲儿地喊冤时,凭着她背后有王子腾撑腰,我们贾家恐怕也是无可奈何呀。”
贾赦听后愈发气愤难耐,怒道:“母亲,难道就这般不了了之了吗?您想想看,库房里丢失的那些物件儿加起来,少说也值上百万两银子。就算她是王家人,也总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地欺负咱们贾家吧!”
贾母眉头微皱,思忖片刻,忽然向贾赦道:“你不是说,那周瑞的女婿冷子兴的古董铺里,就放着从咱家库房流出去的古董和御赐之物吗?或许可以从此处着手,顺藤摸瓜,查出王氏与其心腹们相互勾结、中饱私囊的铁证来。”
贾赦闻得此言,心中亦是一惊。
经贾母这么一点醒,他恍然大悟,只觉那王夫人心腹陪房周瑞必定是个至关重要之人。
要知道,这周瑞不仅能奉王夫人之命随意进出库房,还能够与外界的冷子兴保持密切联系,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宝物偷运至冷子兴的古董铺中变卖牟利。
如此一来,整个盗窃链条便清晰可见了。
贾赦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禀报给贾母。
贾母听后,微微颔首,表示对其分析深感赞同。
然而,就在这时,贾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骤变,失声叫道:“哎呀,不好!这周瑞如今犯了事正被流放途中,倘若王氏得知风声不对,难保不会起了杀心。”
贾赦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未必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贾母冷哼一声:“妇道人家若是狠起心来,那才真的是杀人不见血呢。何况不过是几个奴才罢了,死就死了,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眼睛里突然光芒一闪,低声又道:“更何况,那周瑞两口子跟了她这么多年,若说对她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那我可是不信的。只要周瑞一家愿意开口,这就是现成的人证。再封查了冷子兴的古董铺,就连物证也有了,到时候再容不得王氏抵赖。”
不知为何,当贾赦望向此刻的贾母时,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寒意。
他只觉眼前的贾母与平日那个慈祥温和的老祖宗形象大相径庭,阴沉的脸色和凌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贾赦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母亲,儿子觉着,这周瑞一家毕竟是当年从王家陪嫁过来的奴才,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对王氏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如今要让他们站出来指证王氏,恐怕……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然而,贾母却依旧面沉似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她冷冷地看了贾赦一眼,缓声道:“哼,忠心?这世间有多少所谓的忠心经得起考验?这周瑞一家就算对王氏再怎么忠心不二,但终究也还是有限度的。此次周瑞犯下重罪被判处流放之刑,王氏身为其主子却未能出手施救,想必此事已在主仆之间埋下了一根深深的刺。倘若在周瑞流放的途中再突然遭遇不测,且所有线索皆指向王氏,届时周瑞是否还会心无怨言地替她隐瞒真相,可就难说了。”
说罢,贾母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贾赦,似乎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贾赦低头揣摩着贾母话里的意思,突然间眼睛一亮,试探着问:“母亲的意思是,就算王氏没有动手,我们也可以……”
“我们只是想要查明事情的真相罢了。为此而采取小小的手段,也是应有之义。”
贾母淡淡的打断了贾赦的话,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既然明白了,就速速去办吧,切勿走漏了风声。”
贾赦答应着退了下去。
贾母环顾看上去满满当当、其实却早就被内贼挖空了的库房,不由感到一阵心累。
王氏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若不是因为她背后还有一个手握重权的王子腾,贾母简直想让她立刻暴毙的心都有了。
虽说贾母自己当家的时候,也没少往自己的私库扒拉过好东西,但也不至于贪婪到王夫人这样的地步,几乎要把整个贾府的库房给搬空啊。
现银只剩下了几千两,恐怕连下个月的月钱都发不出来,贾府何时落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偏偏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还不能大肆声张,免得弄得整个府里都人心惶惶。
贾母实在没心情再呆在这被搬空了大半的库房里,让人将所有的门都重新锁好,再敲打了看守库房的奴才们一番,这才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荣禧堂。
此时的王夫人,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在寻求自救之策。
贾政将她送回房里之后,压根就没有久留,更没说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直接拔腿就走,留着她在房里自生自灭。
王夫人不禁心中暗恨。
亏得她今天只是装晕,若是真生病晕倒,以贾政这样的态度,恐怕要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了。
然而事态紧急,王夫人也没时间再暗暗的怨恨贾政,心急火燎的就召来了自己的心腹们,商量该如何逃过眼前的这一劫。
有心腹灵机一动,说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周瑞负责,现在他反正已经犯了案子被判流放,索性全都推到他身上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