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往日里只知道在后宅高乐,压根就不关心外面族学的事情。
然而,自从在梦中得到了祖宗的示警,再加上考校孙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令得她心中免不了生出了几分紧迫感。
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如同梦中所见到的那样,荣国府的倾覆近在眼前。
因此,贾母便让贾赦和贾政喊上了贾珍,一起抽个时间去视察族学,瞧瞧族学的教学水平究竟如何。
东府的贾敬虽然已经回来,但早就已经放出话来,表示自己即便身在府中,平素里仍需于静室之中潜心修炼,对于那些纷繁复杂的俗世事务,实在是无暇顾及,除非遇到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儿孙们犯了大错,才会亲自出手教训一番。
正因如此,尽管众人皆知贾敬乃是视察族学的不二人选,可就连德高望重的贾母,也不好贸然直接对其发号施令。
好在贾珍经过这些时日的静心调养,先前因忤逆贾敬而遭受家法惩治所留下的伤势,如今已大致痊愈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他身兼族长一职,本就掌管着族中的大小事宜,其中自然也包括这族学之事。
所以,唤他一同前去视察族学,倒也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之举。
贾母事先吩咐了贾赦、贾政、贾珍等人要静悄悄的前去,如此才能看到族学的真实情况,免得被人蒙蔽了去。
这三人虽不成器,但贾母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对其言听计从,于是便在某天上午,揣度着族学应该正在上课,相约着一起前去察看教学的情况。
谁知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窗明几净、书声朗朗的景象,反而是一派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只见那族学内,学生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嬉笑打闹,有的甚至在课桌上呼呼大睡。
原本负责讲课的贾代儒不见踪影,堂上坐着的却是贾代儒的孙子贾瑞,他正闭着眼睛打瞌睡,丝毫不受下面的乱象影响。
贾赦、贾政、贾珍三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他们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渐渐地,不敢置信被愤怒所取代。
贾珍的脸涨得通红,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众人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族学!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贾政则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声音低沉地道:“如此混乱,如何能学好知识?简直成何体统!”
贾赦则直接对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冷笑道:“你们可真是我们贾家的好儿郎,每年几十两银子的供着,这就是你们的回报?”
他们三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族学,学堂内的所有人顿时都惊的呆了。
特别是东府的贾蓉、贾蔷,西府的宝玉、贾琮、贾环等人,更是犹如受惊的老鼠见到了凶猛的猫一样,脸色煞白,手脚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他们一个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座位,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们。
有的人因为太过紧张,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有的人则在奔跑途中不小心撞到了桌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不容易坐到了座位上,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又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书本,想要装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来。
然而,由于心中实在是太过惊慌失措,有些人竟然连书都拿反了也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将其捧在手中,眼睛却不停地偷瞄着刚刚出现的贾赦等人,生怕会遭到斥责或者惩罚。
这场景,倒叫贾赦等人险些气笑了。
正在打瞌睡的贾瑞,猛然被惊醒,像是屁股着了火一般,慌不择路地从高高的讲台上滚落下来。
只见他狼狈不堪,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贾赦等人面前。
此刻的他面色如纸般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后,贾瑞急忙忙地向贾赦等人行礼作揖,口中还不断说着请安问好的话语,那模样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贾珍见状,眉头微皱,开口询问道:“代善爷爷今日为何不在学堂?”
贾瑞一听这话,眼神闪烁不定,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回珍大爷的话,祖父他……他身体略有小恙,所以今儿个就让我来替他代一下课。”
说完这番话,贾瑞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众人的目光。
贾赦等人何等精明,他们稍一打量贾瑞的神色,便心知肚明,像这样的事情绝非偶然发生。
想来定是贾代善因年事已高,对族学之事心生倦怠,懒得再亲自管教,于是多数时候都将这份差事交由其孙儿贾瑞代劳。
可问题是,贾代善好歹也是个读过书的童生,而贾瑞呢,连童生都未能考取,如此一来,由他掌管这族学,又怎能指望教出什么好学生来呢?
尽管贾赦等人心里对此颇有微词和不满,但碍于贾代善的辈分颇高,实在不好指责他的不是。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将气撒在了自家的儿孙身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通,责令他们日后务必勤奋好学,莫要荒废学业。
贾蓉和宝玉都被训得面如土色,瞧着贾珍和贾政看着自己时那不善的眼神,就知道今儿回到府里之后,八成要受些皮肉之苦,想想就令人绝望。
贾赦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去后自然原原本本的向贾母禀告了他们的所见所闻。
贾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族学已经乱到了这样的地步。
听完众人的叙述,贾母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深知族学乃是培养贾家子弟的重要之地,如今这般乌烟瘴气,如何能指望子孙后代成才?
想到此处,贾母对贾府的未来愈发感到忧心忡忡。
几人一番商议之后,都认为必须要下大力气好好整治一番,方能扭转当前的局面。
然而,当话题转到具体该由谁来负责这项艰巨任务时,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