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短短的一个瞬间,黛玉就想清楚了甄太妃的来龙去脉,同时也不耽误她又向甄太妃正式行礼拜见,好生回了刚才的问话。
甄太妃笑颜如花,对黛玉的态度颇有些过分亲热,甚至亲自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夸奖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让黛玉越听越是觉得有些忐忑。
只听甄太妃道:“当年你的娘亲,也是如你这般聪明可爱,每次随你外祖母进宫的时候,本宫都恨不得将她留在身边,充作亲生的女儿抚养。只可惜你外祖母宝贝的紧,死活不肯放人。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如此唏嘘了几句之后,忽又拉着黛玉的手问道:“我瞧着,你这孩子比起你娘亲当年,还要更灵秀几分,看着让人着实喜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进宫,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黛玉顿时心中一凛。
甄太妃这是何意?
当年坑不到她的娘亲,现在改为来坑她了?
别说什么老亲不老亲,喜欢不喜欢的,贾家早在好几年前就送进宫一个贾元春,也没见甄太妃有多善待于她。
黛玉才不信,光凭自己同贾母和贾敏的渊源,就能让甄太妃特殊对待。
所以她急忙开口婉拒:“太妃芳华正茂,太上皇也是精神矍铄,正是一对神仙眷侣,又何来老字之说?依臣女浅见,太上皇与太妃情深义笃,合该一起长生万福,又哪里需要再多一个人在身边添乱?反倒是臣女的外祖母,自从外祖父仙逝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全靠着我们这些小辈陪她说笑逗趣,才能冲淡心中的哀思。因此,还请太妃恕罪。臣女此次前来京城,本就是为了替亡母尽孝。能入宫侍奉太妃虽然是天大的福分,但却有违臣女的孝道,故而不敢从命。”
甄太妃脸上的笑容稍微淡去了些,深深的看了黛玉几眼,这才转头向太上皇笑道:“圣人可听见了这孩子所说的话?想不到我也能沾沾圣人的光,成了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想来定是圣人最近修仙有成,着实可喜可贺。”
太上皇却像是被黛玉刚才的那番话,勾起了久远的记忆,眼神虚虚的看向半空,半晌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贾代善的女儿和外孙女,身上倒是的确有他几分遗风。只可惜他的那些正经儿孙们,反倒一个个都不成器的紧。若是代善还在世的话,多半要拿马鞭狠狠抽上几顿才解气。”
说到这里,才猛的回过神来,看向黛玉的眼神已经变得温和了些许,给人的感觉,这才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而不再是择人而噬的猛虎。
“今儿召你入宫,不为别的。一来是想见见故人的外孙女,二来也是有人求到了朕的面前……”
话犹未了,便听得有人在宫外兴奋的大喊大叫道:“皇爷爷,皇爷爷,林姑娘来了没有?”
一时间,太上皇和黛玉的脸上,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有些牙疼的表情,甄太妃则放开了黛玉的手,转身又缓缓的回到了座位上,眼中掠过一丝看好戏的神情。
这敢在大明宫外喧闹的不是别人,正是太上皇格外偏宠的三皇子。
随着大呼小叫的声音,整个人也很快如同一枚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冲到一半,似乎是看见了站在大殿上的黛玉,这才陡然放慢了速度,尝试着如同宫里其他人那样循规蹈矩、稳稳重重的向前走,只是一边走,一边仍然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黛玉傻乐,看上去比平时更憨了三分。
黛玉简直想以手捂脸。
破案了。
她就说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蒙太上皇亲自召见。
虽说有贾代善这一层关系在,从太上皇刚才的表现来看,也确实对这个早早逝去的老臣仍有几分怀念,但这份恩遇,也绝对推不到黛玉的身上。
贾代善正儿八经的儿孙,这些年来都没得到过太上皇的青睐,又何况是黛玉这个压根就没见过这位外祖父的外孙女呢?
搞了半天,原来是三皇子的锅。
也不知道他究竟跟太上皇说了什么、磨了多久,才有了自己这次的入宫之旅。
看着三皇子喜滋滋的表情、亮晶晶的双眼,黛玉一点也不想因为有这个入宫的机会而感谢他,反而很想捶爆他的狗头。
不过太上皇还在上面虎视眈眈,因此黛玉也只能按捺下自己所有的微妙情绪,面无表情的向三皇子行礼问安。
自从清明时在牟尼院山下救济灾民产生了交集之后,这几个月里,只要黛玉出门巡视田庄或店铺,十次里面倒有八次会“巧遇”三皇子。
据黛玉放开神识观察所得,常年蹲守在荣宁街上的某个暗探,很有可能就是三皇子的人。
毕竟此人只要从荣国府下人的口中打听到有关黛玉的消息,特别是得知她即将外出的行程之后,都会很快消失一段时间,多半是跑回去通风报信。
随后若黛玉继续自己的行程,就十有八九会撞见三皇子。
不过三皇子还算比较有分寸,顶多在四处无人的情况下,才会主动上前来跟黛玉打个招呼,在奴才们的监视之下说上几句话。
一旦到了有其他人的地方,立刻就会相当“自觉”的拉开距离,假装跟黛玉并不相识,但却会一路默默的尾随,直到她回府为止。
所谓的自觉拉开距离,憨憨傻傻的三皇子本人自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生下来就习惯了被太监宫女前呼后拥服侍着的人,自然不觉得男女之间应该有什么大防。
幸亏他身边的太监德盛还是比较靠谱的,为维护黛玉的声誉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德盛也只能力劝三皇子在人多的时候跟黛玉拉开点距离,却无法制止他的尾随行为。
因此黛玉在逛集市的时候,身后跟着个小尾巴,巡视店铺的时候,三皇子也在店内装模作样的东看西看,诸如此类的事情屡屡发生。
也就是三皇子的心性如同真正的小孩,才不至于让黛玉产生厌恶的感觉,久而久之,也就随他去了。